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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召淮依然在看着他,乖乖点头:“我知道。”

重病时被突然送去护国寺,安排无数暗卫相护,又叮嘱不要轻信其他人,事后只要一想,就知晓姬恂是计划不想让他知晓。

他都知道。

姬恂已做足准备迎接狂风暴雨,可楚召淮醒来每一句话都出乎他的意料。

楚召淮和之前一般无二的态度,反而让姬恂更加担忧。

“召淮……”姬恂试探着问,“你怨我吗?”

楚召淮摇头:“你都死了,我为何要怨你?”

姬恂一愣,脸上好不容易有了些的血色瞬间因为这句话悉数褪去。

死了?

楚召淮是以为在做梦,还是离魂症未愈?

楚召淮又伸手反抱住姬恂的腰,将脸贴在他怀中,舒舒服服地闭上眼,呢喃道:“不怨你。”

喜欢你。

这段时日以来所做的皆是噩梦,楚召淮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没有怨气辱骂的美梦,姬恂连脸也是完好无损的。

……甚至有些不想醒了。

姬恂身体微僵,怔怔看着闭眼沉睡的楚召淮,手一寸寸收紧,恨不得将他揉进怀里,生平第一次生出无力感。

姬恂警惕多疑,不肯轻信旁人,假死之事,哪怕璟王府暗卫也没几个人知晓。

姬翊是他安排在明面上的棋子,虽不忍心,但只有世子没有作伪的悲伤才可让京中人相信他真的身死,方便暗中行事。

楚召淮有心疾,姬恂从未想要将人拉下局。

姬恂闭了闭眼,缓缓吐出颤抖的呼吸。

不对。

这只是他自欺欺人,想要逃避的假话罢了。

姬恂行事从来妙算神机不可捉摸,无论何事都能安排得不出一丝纰漏,那具尸身也是如此。

哪怕已经安排妥当不让楚召淮知晓,可在伪作那具尸身前,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将楚召淮也许会知晓此事的几率考虑其中。

楚召淮满心欢喜地在护国寺等待他接,他或许正在高高兴兴看医书,“死讯”像是一支利箭,毫无征兆射中他。

那时楚召淮心中是何种情绪?

马不停蹄回到璟王府后,面对棺木中那具逼真到了极点的尸身,又是什么反应?

还有……

瞧见发带,牙印,以及那带血的小金币时,他又作何感想?

姬恂根本不敢细想。

楚召淮手腕上带着那六枚小金币,入睡也要握着那刻着“长岁熙春”的鸠首杖,昏昏沉沉中做的又是美梦、噩梦?

姬恂抱着已经熟睡的楚召淮,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多疑缜密。

是他太自负了。

姬抄秋说得对。

若她没有自尽在太和殿,恐怕如今会被他恼羞成怒地押来泄愤。

楚召淮已经睡着了,他好似终于不再做梦,温顺地蜷缩在他怀中,手始终揪着衣襟上的衣带。

姬恂轻轻在他发顶亲了下,掩下眼底的无可奈何。

等他醒来,无论多少谩骂都随他。

只要他不再用那种疏离的眼神看来,冷冰冰地叫他“陛下”就好。

大悲大喜下,楚召淮睡了一日一夜。

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

鸠首杖安静放在床沿,楚召淮下意识将它拿来抱在怀里,视线一垂,落在那个“长岁熙春”上,整个人一僵,陷入良久的沉默。

赵伯端着热水轻手轻脚进来暖阁,正要去瞧瞧楚召淮有没有醒,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

似乎是重物跌落地上的动静。

赵伯忙推开暖阁一条缝隙:“王妃醒了?”

好一会里面才传来声回应:“嗯。”

赵伯这才推门进去。

才刚走两步,就见王爷的鸠首杖正在地上安静躺着,像是被人扔下来的,鸠首的嘴都摔豁了一块。

方才就是鸠首杖摔地上的动静?

赵伯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到,捧着常服走上前,将垂曳在地的床幔撩起。

楚召淮正乖乖地抱着膝坐在偌大床榻上发呆,乌发雪肤,身形纤瘦而孱弱。

床幔被拉开,光芒似乎太过刺眼,他微微眨了眨羽睫,两行泪悄无声息滚了下来,砸落到锦被上。

细看下,那锦被已有一小片泛着被水浸湿的深色。

赵伯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道:“王妃,今日天气好,咱们出来晒晒太阳吧。”

楚召淮默不作声坐在那掉着泪,没什么反应。

离魂症似乎有些好转,他不像之前那般麻木,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起码心会痛了。

赵伯眼圈红了,轻轻拿着干巾给他擦泪,柔声哄道:“王妃,如今京中许多人往璟王府送来不少奇珍异宝,世子挑了些贵重的给您送来解闷,我瞧着还有个金子做的小乌龟,还能动呢,精致极了,咱们去瞧瞧吧。”

楚召淮察觉出赵伯在哄他高兴,虽然浑身疲累一动都不想动,他还是没让赵伯白费苦心,乖乖点头,说好。

赵伯笑起来,拿着绣着幽兰的紫色衣袍要为他穿衣。

楚召淮迷茫看他:“不穿孝衣吗?”

赵伯手一僵。

昨日王妃见了“还魂”的王爷,那副歇斯底里的疯癫样子赵伯还心有余悸。

他瞧出楚召淮神智似乎不太清楚,不知道要如何提王爷,隻好先等王爷或世子过来时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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