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洛小头是不是这样希望的,但现在看来,至少他并不排斥这个孩子。
年夜饭桌上,石志义和胖娃喝酒,贺兰山和洛小头一块儿喝牛乳。贺兰山对洛小头道:“我刚怀上孩子的时候,你天天在我身边唠叨,要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现在风水轮流转,你看着吧,我非得把你唠叨烦了不可!”
洛小头撇嘴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没想过不要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爱惜它的。”
石志义嘴角很想上扬,但他拼命克制住了,低下头默默吃菜,不敢有任何可能会让洛小头不高兴的言行举止。
贺兰山道:“那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和胖娃抢鞭炮抢得那么来劲,连扫帚都用上了?”
洛小头哑口无言。
“现在你真的要小心在意了,未满三个月是很脆弱的。”贺兰山眼珠一转,笑道, “真好,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往后要么好得如同亲骨肉,要么……咱俩还能做亲家呢!”
洛小头抚着小腹,笑道:“我希望它是个男孩儿,以后啊,就像那些将军们那样,建功立业,做个顶天立地,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听了这话,贺兰山的心思立刻飘到了闻于野那边。
他家那个顶天立地,青史留名的大将军,现在也在吃年夜饭吗?
闻于野和将士们一块儿加了顿餐,勉强算是年夜饭吧。将士们的家眷都在陇西,他们收到了从陇西送来的猪肉和好酒,还有家书寥慰思念。
这个年过得称不上好,也称不上坏,但它一定是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新年。
拓跋敕戎被章高旻护送着回到鲜卑。他父王都泰可汗临终前也在牵挂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儿子,亲口对所有心腹大臣说,要是有朝一日拓跋敕戎能够回家,就让他做新可汗。因此,当拓跋敕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可汗之位很快再次易主。
即位后,拓跋敕戎撕毁和平盟约,大军开赴陇西边关,一时间两国边境戒严,金鼓之声骤起。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朝野上下,臣民惶惶。
贺兰山还从没亲自见识过这种阵仗,从前有他父亲在, “打仗”对于贺兰山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虽然每日看见将军们带兵出城又回来,但他也不会联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
然而此时,当他看着堂下站着的大小将军们,只要稍微想想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可能无法平安归来,他就觉得心惊肉跳。
贺兰山在心里默默叹气。果然是“慈不掌兵”,要是让他来选,他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活着,无论是敌军还是自己的将士。
于是贺兰山道:“现在鲜卑的大军虽然抵达了边境,但毕竟还没有开始进攻,我的意思是,只要他们不先动手,我们也就不要动手吧,你们觉得呢?”
齐伯雷出列道:“末将谨遵郡公之命。”
其他将军也跟着道:“谨遵郡公之命。”
贺兰山松了口气。
可是没过几天,一道圣旨来了,旨意催促陇西发兵,击退鲜卑叛军。
贺兰山对着这道圣旨没了主意,他赶紧叫来诸臣商议,究竟要不要遵从圣旨立刻发兵。
庞见山问道:“那么郡公对此作何打算呢?”
贺兰山对圣旨还是抱有敬畏之心,他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要不,还是听皇上的?”
诸臣一块儿抬头看着他。
贺兰山心里也没底,他看向身后的石志义,石志义按着刀侍立在侧,含笑道:“陇西上下都听从郡公吩咐,郡公拿主意就是了。”
贺兰山实在拿不来这样的主意,他有些茫然,诸臣也不催他,就一块儿耐心等着。
该怎么办?
贺兰山本能地想到了闻于野。这种时候,要是闻于野在身边,贺兰山就不用这么苦恼了。可是他也明白,闻于野在身边的时候他的确可以放心做个长不大的孩子,但要是闻于野不在,他也要能自己做决定才行。
贺兰山想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道:“诸位文武听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眼下隆冬时节,天寒地冻,粮饷匮乏,不宜作战。我会上表给皇上,陈明实情,请皇上三思。”
诸臣齐声道:“谨遵郡公之命!”
石志义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他垂眸看着贺兰山,由衷地为他的成长感到开心。仿佛亲眼看着一个可爱的弟弟长大,这种成就感和自豪感,也许并不亚于风月之情。
对于朝廷来说,这个冬天十分寒冷漫长,内忧外患没有一个是好解决的。
闻于野和燕寒云的三万兵马驻扎京郊,不进不退;京城始终封闭戒严,百姓出不去进不来,怨声载道;鲜卑的兵马就在家门口,然而陇西却像冬眠的乌龟一样一动不动……
这个局面实在拖无可拖了,没有办法,皇上与尚书令叫来了张世镜。
“皇上要臣带兵出城剿灭摄政王?”
皇上道:“摄政王如此肆意妄为,与造反何异?朕容他不得!现如今内忧外患,而攘外必先安内,朕思来想去,最能指望的就是大将军你了。”
张世镜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微微蹙眉道:“皇上,他们驻扎京郊,若是在那里开战,无论双方谁输谁赢,都会对京城造成难以预计的影响,这也是皇上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依臣愚见,不如臣带兵绕城而出,袭至其后方,却不交战,而是断其粮草。他们这三万兵马就算带了粮草随行,那又能用得了多久呢,等他们军中没了饭吃,军心自然就乱了,那时便可不战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