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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家宴(1 / 2)

金帐之中,酒香飘溢,长桌之上,金筷玉碗,糟猪蹄尾,浑羊殁忽、清蒸鲥鱼、驼峰炙、玲珑牡丹蚱,等等各色佳肴,从头到尾,今日乃是斛律皇族一季一度的家宴。

人未到齐,光禄寺、鸿胪寺紧锣密鼓地布置着金帐,宫婢和内侍们从帐外鱼贯而入,端着漆盘,一道道地向长桌上布菜。

“听说光禄寺从各地召来名厨,个个厨艺精湛,寻常牛羊肉能做出一百个花样来,”斛律步真提早来了一刻钟,占据东面尊座,披一身柘黄袍衫,语调虽喜,面孔却是一如既往地阴郁,“果然丰盛。”

在他身后侍立的,正是完颜石烈,他持刀恭立,眼睛一刻不离斛律步真:“可汗,太医叫你少吃羊肉,不要因味美而贪嘴,微臣看着你吧。”

斛律步真将他的手扯过来,覆在肩上:“好你个婆婆妈妈的小伴读,都管到朕的家宴上来了。”

他略微忸怩道:“是可汗非要臣来的。”

斛律步真:“朕是故意叫那个女罗刹看看的。”说着将他的手攥的更紧,见慕容迦叶驾临,依然不加收敛。

慕容迦叶一身华服,头戴镂空凤鸟纹金冠坐于侧首,没有戴面具,而是在刀疤上画了道斜红,烨然若神人,她远远瞧着二人耳鬓厮磨。

慕容迦叶分明知道此人姓甚名谁,底细都一清二楚,却故意问道:“哟,这个俊俏的少年,我怎么有些面熟。”

完颜石烈恭谨回道:“太后万福金安,臣是可汗潜龙时的伴读,如今是御前带刀侍卫完颜。”

“瞧瞧我,整日忙于政事,眼神都花了,”慕容迦叶一笑,上下打量着完颜:“多大了?可曾婚配?”

完颜石烈回道:“回太后的话,微臣今年十六岁,不曾娶妻。”

斛律步真却阴着脸,一语不发,怒视着慕容迦叶。

慕容迦叶:“你模样长得好,不如,把宇文恺的女儿渠央许给你吧。”

完颜石烈一时语塞:“谢太后隆恩,不过……”

“母后,”斛律步真攥着拳头发抖,突然打断她,“完颜无意娶妻生子,他已经歃血发誓,忠诚于大燕到死。”

慕容迦叶大笑:“上一个这么发誓的人,现在已经在诏狱里被隶卒打得体无完肤了。”

斛律步真:“请母后收回成命。”

“哀家乃是一国之母,中宫至尊,须得一言九鼎,完颜石烈,你和渠央的婚期,就办在七日之后,何如?”慕容迦叶不顾斛律步真眼中的怒火,低眉看着自己指甲上新染的蔻丹。

斛律步真目露绝望:“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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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太监忽报:“安国大长公主到!”

“太后,可汗,恕我来迟了!”斛律丽花敛衽行礼,一双含春的杏眼恹恹地扫了扫席面,她梳双螺髻,头戴百宝花簪,一袭绛红抹胸裙,虽已年届不惑,仍打扮娇俏,毫无半老之态。

慕容迦叶看着她光彩照人,心中若有所思:“无妨,一会儿罚你多喝几杯就是了。”

“丽花姑姑!”斛律步真收敛怒意,亲切道。

接着,郁弗长公主斛律涂月、左贤王斛律勃骨、右贤王斛律磐桓等一干宗室贵族纷至沓来,个个盛装出席。

慕容迦叶举杯,以嵬然古语作为开宴致辞:“如今万物复苏,让我们欢聚一堂,共度百花烂漫的春宵吧。”

帐前红氍毹之上,头戴簪花的女伶们翩翩若飞,水蛇般的身体似乎弯成了三道,跳的乃是鹧鸪舞,唱的乃是鸲鹆歌,为这场暗潮汹涌的玳瑁筵伴着奏。

众人在丝竹管弦的喧闹中碰杯,高呼大燕国祚千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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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斛律丽花忽问:“可汗,你的病怎么样了?”

斛律步真笑答:“已经大好了。”

斛律丽花点了点头,又看向慕容迦叶:“太后,你今日的妆容可真好看,明儿个也教教我!听说南朝的女人们最善打扮自己,我们北燕的女子大多粗糙,也不晓得用什么胭脂水粉!看看我这脸,被风吹的,都皴了!”

慕容迦叶可全然没看出这位的脸哪里皲裂了,以手扶了扶面具:“你天生丽质,何必用这些堆砌,我是为了掩盖这丑陋的伤疤罢了。”

左贤王斛律勃骨忽地站起来,此人生得虎背熊腰,下巴留着两绺儿稀疏的山羊胡,髡发的头皮闪着油光,醉酒过后更显猥琐之态:“嫂嫂,说起这伤疤,当年若不是你故意割伤了脸,本王真打算把你收继做妾呢!”

慕容迦叶心底作呕,笑颜凝滞,狠狠握紧了餐刀:“左贤王,你若有种,便再说一遍!”

斛律勃骨仍顶风而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嵬然习俗,妻后母子娶非生母及弟纳寡嫂,兄娶寡弟媳,这不是很自然吗?”

慕容迦叶蹙眉冷语:“朵儿,给左贤王念念哀家颁布的律法!”

斡扎朵高声:“坤灵元年秋,圣英德至仁昭烈崇简应天皇太后下诏,废除殉葬、收继婚制度,有违者,无论贵贱,斩首。”慕容迦叶当年的尊号如此之长,被斡扎朵烂熟于心,读得抑扬顿挫、洪亮如钟。

斛律涂月腾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佩刀:“堂堂左贤王,宫宴之上竟然说出这种污言秽语,皇叔,侄女斗胆和你到帐外一决高下!”

慕容迦叶转脸,眸光幽微,柔声道:“好孩子,快坐下,撒酒疯的男人还用一决高下吗?不必出手便是一败涂地。”

斛律涂月会意,按捺住怒意,坐下了,嘴巴仍然不饶人:“我看呐,这家宴,能好好吃酒留下来,不好好吃,迟早滚蛋!”

一旁的左贤王妃苏勃辇氏在桌下绞着帕子,不安地扯着斛律勃骨的袖子。

斛律勃骨犹不知收敛,反而站起身来,扯着破锣嗓子吼道:“臭婆娘!你踩我脚干什么?”

慕容迦叶怒极,端坐着冷冷道:“传旨,左贤王斛律勃骨殿前失仪,不敬祖宗,直呼先可汗名讳,言语侮辱当今太后,杖责三十!”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这惩罚不算重,却极丢颜面,斛律皇族挂不住脸,如群狼环伺,眈眈地看向慕容迦叶。

此时,苏勃辇氏连忙跪伏在地,叩头如捣蒜:“太后,贤王是行伍中人,粗陋不堪,只是酒后失言,您宽宏大量,不要动怒,与他计较!”

右贤王斛律磐桓越众而出,他眉目疏朗,面皮白净,披紫黑貂裘,内着朱领绿衫,颇有几分清贵之气,他躬身叉手,和颜悦色道:“皇嫂,二哥是我大燕功臣,他性情鲁直,一向口无遮拦,您又不是不知,昔日他与先可汗手足情深,当众杖责未免太重了,大哥泉下有知,也会不高兴的!望您三思!”

“若念昔日情谊,他会说出那种话来?少拿先可汗来压我!昔日,哀家辅佐先可汗五年,二圣临朝,七度御驾亲征,这大燕的一大半江山都是我慕容迦叶打下来的,你都忘了?先可汗遗诏有言,待幼主满十八岁,哀家才可罢手,你们今日催逼,未免太早了吧!”慕容迦叶以紫玉马鞭抽着长桌,“还有,三郎,你可知道赫连骧吗?他也是大燕的功臣,曾三年夺十二座城池,不是照样被哀家关在诏狱里了?”

朝凤监武士横眉立目,队伍划一,刀光齐崭,分外刺眼。

慕容迦叶命斡扎朵将王妃扶起,斜眼看向欲被朝凤监拉走的烂醉如泥的斛律勃骨:“斛律勃骨,你这辈子唯一干的一件好事,就是娶了这么一位温驯如羔羊的王妃。”

慕容迦叶径直上前,绾起苏勃辇氏的袖子,露出布满鞭伤淤青的手腕:“这是你打的,对吧?英明神武的左贤王殿下!”果真如传言所说,苏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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