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叫“大老爷”,改叫大哥了?
明大老爷板起脸来,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怨气:“你来得正好,我们谈谈退亲的事。”
明大老爷一个转身,一撩袍子,潇洒无比地坐到上首的太师椅上。
霍誉四下看看,丫鬟小厮眼观鼻、鼻观心,如同雕塑。
没人请他落座,更没人上茶,霍誉自己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明大老爷用眼睛的余光横了他一眼,几年没见,长得越发人模狗样了,可惜是个杀人如麻的飞鱼卫,父亲的眼光,唉,不提也罢,还是他给女儿亲自挑选的陈洪深更好。
“先前妹婿在飞鱼卫当差,常年在外,公事繁忙,身不由己,几年来没有一日空闲,因此,一直没能来保定拜见三位兄长,还请大哥海涵。”
霍誉的一双眼睛,明亮又深邃,明大老爷忍不住又看他几眼,调到京城却没来过保定,不是他轻视岳家,而是他太忙,明大老爷想不出来能忙到什么程度,才会几年没有空闲,反正自从他决定不再继续科举,他就每天都有空闲,所以,读书考科举不好吗?年纪轻轻去当飞鱼卫,这就是不务正业!
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家妹妹生得好,眼光好,会扎针,还会念经,若是家里遇上什么事,他家妹妹“天灵灵,地灵灵”念上一通就解决了,九天玄女下凡间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一想,明大老爷顿时觉得,也只有探花郎才能配得上他家妹妹。
为何是探花,而不是状元呢?
当然是因为探花多是年轻英俊的,而状元?算了吧,年轻英俊的状元郎,明大老爷只在戏台上见过。
他家妹妹明明能配个探花郎,为何要嫁飞鱼卫?
所以,这门亲事不合适,必须退,抓紧退,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大把的新科进士,即使嫁不成探花郎,也能寻个进士做妹婿。
飞鱼卫?不要!
“嗯,那为何今日有空了?”明大老爷端起架子,神态更加倨傲,长兄如父,老爹飞升了,他就是明家最大的大家长。
“妹婿如今已经不在飞鱼卫了,恰好能把这几年的休沐一并补上,于是便赶来保定,向大哥赔罪,还望大哥不计前嫌。”霍誉的态度没见得有多恭敬,但却多了几分真诚。
后面的话,明大老爷自动忽略,他只对第一句有兴趣。
“你说你不在飞鱼卫了?那现在哪里当差?”
“正式的调令尚未下发,如无变动,应是去骁旗营。”霍誉说道。
明大老爷是读书人,对于武将的事情关注不多,但也知道骁旗营是京畿五大营之一。
龙旗营、骧旗营、骁旗营、骠旗营、神机营,合称京畿五大营。
明大老爷的神态缓和下来,进了骁旗营,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了,虽然还是比不上科举出仕的读书人,但比起飞鱼卫来,那是强上百倍了。
明大老爷忍不住又看了霍誉一眼,宽肩长腿,倒是有几分武将的威风,可惜啊,却是长平侯府的出身。
只要想到长平侯府的那些烂事,明大老爷的心都在打颤,明家的亲家,即使不是书香门第,那也要是清清白白的人家,这长平侯府,怕是最干净的就是门口的一对石狮子了。
“你调去骁旗营的事,令尊可同意?”
明大老爷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就是多余,那位长平侯出名的不学无术,恐怕连骁旗营在哪儿,他都不知道。
三观碎了
霍誉微笑:“妹婿自幼长在乡间,即使调到京城,与长平侯府也无往来,我的事,无论公事还是私事,皆不用向长平侯爷报备。”
一口一个长平侯府,一口一个长平侯爷,连个“父”字都不提,明大老爷想起祁文海在信中讲的,霍誉没有住在长平侯府,他独自住城西的一座宅子,祁文海私下打听过,那宅子不是长平侯府的产业,而是霍誉的外祖父留给他的,与长平侯府没有关系。
明大老爷好奇起来:“你平日不和长平侯府走动?逢年过节也不去吗?”
霍誉摇头:“不去。”
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明大老爷深深理解,换做是他,明明是侯府嫡出公子,却自幼被当成孤儿养大,他也不想回去认亲。
更重要的,还有霍展鹏那样的父亲。
自家老爹虽说修仙修出个女儿,但那白氏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太太,明卉更是明家的嫡出姑娘。
那霍展鹏算什么东西,不说别的,就是家里住个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表妹,就够让人恶心的了。
和霍展鹏一比,明老太爷真是那九重天上的老神仙。
“不来往也好,免得……”明大老爷硬生生把上梁不正下梁歪咽回肚子里。
让霍誉这么一说,明大老爷险些忘了退亲的事,好在他又想起来了。
“上次安国公府三太太来保定时,特意到慧真观探望舍妹,唉,舍妹的病,上次从云梦山回来,舍妹便一病不起,这也拖了几个月,若是再拖下去,恐是要耽误了你,所以依我看,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还是拿明卉有病来做借口,霍誉信他才怪。
“大哥想来并不知晓,老太爷尚在世时,曾令妹婿在外祖父灵位前立下毒誓,老太爷乃修仙之人,妹婿不敢违悖誓言,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