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扶桑抬手接过云秩手中的花,垂眸细瞧,手指轻轻拂过娇嫩的花瓣。“只要好看,不论什么颜色,本殿都会喜欢。”她的态度风轻云淡,看不出什么。云秩眸光闪了闪,“殿下既然喜欢,不如走的时候把这些花都带走好了。”“不是说今晚便要摘了入药吗?”玄扶桑笑了,状似不解地看向云秩,“怎么又说,让本殿全都带走?”对上玄扶桑的视线,云秩也笑了。“殿下喜欢,自当献与殿下。”语气是理所应当般的随意。两人都没有提及云秩先前主动提起的话题,气氛融洽得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蝉雨立在玄扶桑身后一言不发,默默警惕着局势变化。“借花献佛之前,不先问问花的主人吗?”云秩作思索状,一两秒后才笑着开口。“是微臣思虑不周了,叔叔那边的确没有事先问过。而且,花匠们苦心栽培了许久,药师们也翘首以盼,不过嘛……”他慢悠悠地说着,面上一点愧疚心虚都没有,眸中划过一抹精光,他的笑就此添了分少年意气的俏皮。“我吩咐他们,事后再告诉叔叔,不就好了?”玄扶桑眼中浮现一丝趣味。四十雪又不是什么普通物件,在云将军的地盘上,云秩居然敢先斩后奏。她虽然不曾小瞧过他的能力,但此时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更加不解他的动机。他图什么呢?他代表的是他自己,还是他父亲?“拿而不告,是偷。被你父亲知道了,他回来,你怕是免不了会受一番惩处。”玄扶桑叹了口气,将花又递还给云秩。“云家的两位天之骄子,总不能一前一后窝在家里养伤吧。”二人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近到他可以看清她每一根睫毛,以及她眸中的心慈不忍。“这花,还是收回去吧。”很真切,但云秩知道,那是假的。失落的同时,心上泛起痒意。从小就颇为自负于聪慧才智,越长大,云秩便越发认定,这世上,唯有他看透了玄扶桑。万人景仰的长公主,看似温良贤淑,宜家宜室,实则离经叛道,无拘无束。最开始,只是单纯觉得宫中的小公主和自己有一点相似,于是对她存了几分在意,目光总是会有意无意地飘到她身上。后来,习惯了,就不受控制了。等察觉到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已经晚了。他很清楚,玄扶桑是不会嫁给云秩的,就算没有云岑,也一样。不论是白日清醒时,还是夜半酒醉时,他都无数次想过,这种虚无缥缈的念头,就应该彻底断了才对。但每次,只要一见她,心还是会难以自抑地被牵动。云秩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不正常。他渐渐说服自己,嫁娶之礼,又不是什么必需品。如果是她……只要是她……似乎什么都无所谓了。本来,他谋划着,打算等玄扶桑和云秩成了亲,嫁进云家后,再以一家人的身份接近她。可这次回来,他看到了皇城诸多变化。一点一滴,明里暗里,拼凑出的,是玄扶桑关于整个大玄的愿景。这世间还有尚未被照亮的黑暗,他的月亮,是不会甘心于走入凡尘,落于一人之怀的。云秩特别开心。
他想,除了婚后诱她偷情之外,或许还有别的路径,可以更早更快地走到她身边。“多谢殿下体恤,云秩当真是……受宠若惊。”眼中多了分让人辨不清的晦暗情愫,云秩唇边笑意更深。“家父虽颇为严厉,但若是知晓花献给了殿下,定会乐见其成。”“就算有什么后果,臣甘愿冒险,还请殿下给个机会,收了吧。”云秩低眸凝视了一眼玄扶桑手中的花,视线却被她的手牢牢抓住。真的好近啊。微风中,少女身上的幽香如游丝,云秩有一瞬恍惚。此时如果伸出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拉住她的手。云秩很快回神,他还没有丧失理智,忘了现实,眼前看似触手可及的人,实则遥不可及。“花,已经给了殿下,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他抬眸看过来的一双眼睛里,满满的,竟是玄扶桑从未见过的认真。云秩居然会露出这种眼神?心底有点惊奇,面上不显山露水,玄扶桑莞尔,语气转为玩笑。“云岑那边要怎么办呢?他要是知道有人向本殿献花,大概不会管其中缘由,定要不依不饶。”哪怕知道她只是在试探,云秩心里还是憋闷,唇边的笑不由顿了下。随即,那笑意变浓,像是被她逗笑了,云秩无奈又深以为然般点了点头。“唉,依云岑的性子,他要是知道了,怕是花和微臣的下场都无比惨烈。”“所以,望殿下垂怜,”他冲玄扶桑顽皮地眨了下眼,“我们偷偷的,不告诉云岑。”玄扶桑觉得,云秩生得很好,但比皮囊更出众的,是他身上矛盾的气质。淡薄厌世,又偏偏像只坏坏的小狐狸,冷的不彻底,又不带一点俗媚,再细微的神态变化都会很勾人。“殿下,您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回程路上,蝉雨还在盯着那一筐新鲜的花朵。一束一束修剪好的四十雪被精心摆放在竹筐里。香气浓郁惑人,白色的花瓣层层迭迭聚在一起,却显得纯洁无辜。玄扶桑见她皱着眉,一副警惕思索模样,不禁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纸张,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别皱眉啦。你还总笑烟雨爱cao心,依我看,你也不遑多让。”“奴婢这不是担心外人会害您吗?”蝉雨面色一红,撇了撇嘴。她目光不经意间偏移到玄扶桑身侧的纸张上,眉头皱又了起来。“他竟然对整座庄子了如指掌,还把事无巨细地记了下来,藏在了筐底。这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今天才临时准备的。”“殿下,您一点都不担心吗?”蝉雨面上有些急躁。“担心什么?是上赶着自荐,还是设了圈套陷阱,他总会有下一步行动的,等着看就行了。”玄扶桑情绪依旧稳定,“该着急的人是别人,咱们急什么?”“殿下!”“四十雪不可多得,你之前已经成功制出了雪宁散,这次不如试一下新东西,定红尘怎么样?”“定红尘?”蝉雨略一思索,就被玄扶桑岔开了注意力,“殿下是说那个残本里提到的奇毒?”“嗯,”玄扶桑点了点头,“之前看到时,便觉得有意思,这次刚好有了原材料。”“不过定红尘已经失传已久,连真假都不能确定。蝉雨,你自己来做,势必会很难。”蝉雨不愧是她看中的苗子,在毒医领域的天赋几乎无人可及,这些年来本领愈发精进,只是比之沉神医,到底还是差了一截。“蝉雨就喜欢这样有难度的东西。”蝉雨嘴角一弯,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就喜欢这样厉害的蝉雨。”玄扶桑满眼笑意,拍了拍蝉雨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