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因为皇室又将诞生一位皇嗣,整个皇宫上上下下的注意力,都偏移到了皇后宫中。御花园中,一群打闹玩耍的小孩子中少了两个,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云岑,快下来,小心摔了。”“放心吧阿桑,我很厉害的。这颗树够高,只要角度合适……”云岑说着便找准时机,一个飞跃,便落在了宫墙上。“阿桑,快看,真的可以跳上来。”云岑兴致勃勃,得意洋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好,开心地晃着两条腿,“我是不是很厉害?如果把衣服脱了,缠成绳子,顺着跳下去,就能出宫啦。”玄扶桑心中顿感无语,众人眼中的武学天才,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白痴?“你是想出宫回家吗?那我带你去宫门……”她耐心仰头劝他。“我是想带你出宫!”云岑打断了她没说完的话,小脸一扬,“我当然是想离开就能离开了,可是阿桑你不行啊。”“……”童言童语最是扎心。“阿桑,今日天气这么好,要不要和我出宫啊?”不得不说,那一幕实在很美好。高高的宫墙庄严肃穆,蓝蓝的天空却广阔无垠,白云,绿树,男孩一身红衣,张扬不羁,他的笑,比天上的太阳还要灿烂灼目。从宫墙外吹来的风,吹动一树绿叶,吹动云岑发丝的那一瞬间,也吹动了玄扶桑的心。“云岑,”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却已经不容置疑,“下来。”很可惜,向往自由的本能冲动也只有那么一瞬间,玄扶桑还是做出了冷静理智的选择。“万一被侍卫们注意到,就要挨罚了。”那个时候,她太小了,父皇和母后也不允许她出宫,行宫那次,只能算是偷偷溜出去的,如今,她已经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宫门了。“殿下?”云涛见玄扶桑没有立即上车,心里着急,却不敢催促,只能低声询问。玄扶桑心情微妙,没理他,无声地带着蝉雨上了马车。待启了程,云涛这才稍稍安下心,飞快上了马,跟在一旁。奈何身边的侍从不长眼,又凑上来劝说。“公子,您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那陈姑娘再怎么绝色,哪有车里的人重要啊?”云涛一个眼刀飞过去,那侍从就吓得低了头,弱弱道:“小的也是怕您被降罪,万一您不在的时候,殿下磕着碰着了,或者有个什么不顺心的,别说小公子那里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陛下那里……”“闭嘴!怕什么,不是有云秩替我吗?再多嘴,这事要是让云岑知道了,本公子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可九公子随性散漫惯了,真能看顾好长公主吗?九公子也真是的,早得了消息,却偏偏赶在今天才告诉您,明摆着是趁机来敲诈您的挽月弓。”“呵,要请那只狐狸显灵帮忙,总得献祭点宝物吧。”一想到挽月,云涛就有点心疼,“算了,一把弓而已,区区死物,哪里有美人鲜活?死狐狸既然蓄谋已久,给他就给他吧。”马车行动起来相当安稳,玄扶桑几乎察觉不到太大的晃动颠簸。车里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宽敞的空间里,甚至还摆放着各种精致的茶饮点心,细微处的精巧布置文雅又舒适,处处体现着主人所用的万千心意。这样绝佳的马车,往常玄扶桑可能会多看两眼,可现在她却无心注意。玄扶桑和玄瑞辰是同一天的生日,日期将近,今早朝中礼部确认完安排后,有人提了一嘴她和云岑的年纪,言语间在试探二人婚期。玄瑞辰当即脸色就沉了下去。没等玄扶桑说什么,他就用上位者把控全场的威严和四两拨千斤的话术,轻易就把这事掀了篇。当时,看着身旁的龙椅,满朝的文武,她忽地想到了前日的云岑。他谈起二人婚后生活的语气和神情,是那么憧憬期待,可她自己推演过各种利益牵扯,却从没想象过和云岑的二人世界会是怎样的。她心中升起淡淡感慨,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莫名有些空。皇宫外的世界多姿多彩,当然非常吸引人,但随着手中权力的日日膨胀,身上禁锢的层层崩裂,对现在的玄扶桑来说,云岑眼中那座“太小”的皇宫,比她曾经渴望的万里河山更加诱人。因为只有那座“小”皇宫中,才坐落着整个天下的权利中心——金銮殿。玄扶桑想起来,在定下与云岑的婚约后,父皇曾经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意味深长地对她说:“这世上,万两黄金易得,一颗真心难求。”她那时面上静默,一副乖巧受教的模样,心里却不以为然。万两黄金易得?“哇,殿下,这里有你小时候爱吃的桂花乳。”蝉雨惊喜出声。“居然是一样的味道?吴师傅离宫之后,我还以为殿下再也吃不到了。殿下,你快尝尝。”玄扶桑笑着接过蝉雨热情递来的桂花乳,放入口中。花香和乳香,混合搭配得完美无瑕,甜度掌握得刚刚好,细腻的口感更是绝佳上品,每一点,都与她喜好符合到极致,的确是记忆里的味道。与她另一段记忆里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她以前饿着肚子,翻孤儿院附近的垃圾桶时,曾经扒拉出来过半袋桂花乳。工业时代批量生产的三无产品,与皇家宫廷糕点师傅祖传的手艺比起来,云泥之分,天差地别。可那才是她真正的童年。那五块桂花乳的味道,现在回想起来,简直难吃到无法下咽。可她当初很宝贝,很珍惜地用了一天的时间来慢慢品味。父皇,你觉得万两黄金易得,是因为你生来就坐拥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