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谭昭昭的手放在了胸口,与她更贴近了些:“我们院子太小,容不下其他人,只我与昭昭,就已经足矣。”
有张九龄挡着,日子一切如常。
谭昭昭每日练剑骑马射箭投壶,她为了去长安的目标,努力刻苦,不喊累不喊痛。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谭昭昭成日汗如雨下,晒得比以前黑了些,整个人却精神奕奕,容光泛发,散发着勃勃生机。
熟悉以后,张九龄发现谭昭昭爱笑,她笑起来时,那张脸光芒四射,看得他几乎挪不开眼。
为了避开卢氏,他们都从偏门出去,离得远一些的地方去骑马,到了黄昏时再一同归家。
夕阳刚刚坠入了云层,留下一片失火般的天。
仲夏的晚风吹拂,蜻蜓努力在风中拍打着翅膀,停在碧绿的荷叶上。
马经过驻足,张九龄下马,采了几片新鲜荷叶。
池塘里的浮萍漾开,青蛙被惊动,蹦跳到另一片荷叶上去,惊慌失措的模样,可爱稚气极了。
张九龄看得微笑,他以前只埋头读书,没关心过身边的一片叶,一朵云。
与谭昭昭在外骑马歇息时,他会去帮着她一起,摘一束野花,带回屋插在花瓶里。
简朴空旷的屋子,好似一下就变得鲜活起来。
闻着荷叶的清新香气,张九龄见谭昭昭一瞬不瞬望着池塘,随着她看去,问道:“昭昭在看甚?”
谭昭昭笑道:“看莲藕,还有芡实。”
芡实除了能入药,新鲜芡实熬粥,或者加小汤团,桂花一同熬煮。天气热,吊入井中放凉了吃,谭昭昭一想到就口舌生津。
张九龄忍不住嘴角上扬,与她那样一起笑了起来:“应当有嫩藕了,我让千山去问问。若今年新鲜的芡实出来,马上做了昭昭尝鲜。”
谭昭昭喜欢各种新鲜吃食,每日与她一起用饭,他被她的好胃口吸引,不知不觉会多吃半碗。
张九龄以前在书房一读书,差不多就是大半日,疲乏又寂寞。遇到阴雨连绵的天气,或黄昏时,总觉着郁郁寡欢。
自从与谭昭昭在一起,动得多了些,饮食也随了她,多食鱼虾禽新鲜蔬果。
张九龄清瘦了几分,但他却感到身体轻盈,远比以前要有朝气活力。
日子充实有趣,他们一同变得更好。
思及此,张九龄胸口鼓鼓胀胀,柔情满溢。
回屋洗漱之后,用了荷叶冷淘,两人一同到屋外纳凉。
明月在云朵中穿梭,清辉洒在地面上,青石泛着温润的光。
谭昭昭玩兴起来,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那淡淡的光影。张九龄在一旁看得好笑,欲牵她的手,道:“别玩了,仔细摔倒。”
夜里还是有些热,尤其是张九龄的手指修长,总爱将谭昭昭的手全部包裹其中,她倏地背着手,道:“热。”
手落了空,张九龄无奈摇头笑,“不热,昭昭要相信我。”
谭昭昭才不信,背着手往前小跑了几步,回头看去,张九龄立在月光下笑。
他长腿一伸,宽袍舞动,似凌波踏步般,一眨眼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真不热。”张九龄俯身含笑,对着气鼓鼓的谭昭昭,将她圈在了怀里,握住了她藏在背在身后的手。
触及间一片冰凉湿润,谭昭昭惊呼一声,仰头望着他:“你的手怎地这般凉?”
迎着近在迟尺殷红的唇,张九龄眸色一暗,低头在她的唇上,辗转,轻点。
“我怕昭昭嫌热,握了一小块冰,冰化了。”张九龄克制吸气,哑声解释:“我亦快化了。”
谭昭昭愣住,心软软的,靠在他的胸前,主动搂住他蹭了蹭,道:“好吧好吧,我不说热了。咦,居然有冰吗?我们去吃冰酪。”
大唐储冰已经很普及,大户豪绅之家都自己储冰,供夏日取用。张氏没那般豪富,须得去韶州城买冰。
夏日冰贵,卢氏担心张九龄贪图凉快,会着凉生病,便只些许给了一些。
父母在,不易财,不别居。
张九龄需要用钱时,便从公账中支取。因着他懂事,张弘愈从不管他的用度。
谭昭昭以为张九龄从公中支取钱去买冰,会被卢氏责骂,便从嫁妆中拿了不易携带的铜钱出来,豪迈地道:“大郎,你去买冰,我们用个够!”
张九龄哭笑不得,将她提着的几串铜钱提溜起来放到一边,拿湿巾抹干净苇席:“铜钱脏得很,别乱放。先前贪凉吃多了冰,已经吃坏了一次肚子,你都忘了?”
谭昭昭装傻,狡辩道:“没啊,我现在好着呢。”
“反正不能多吃。”张九龄不自在朝四周张望,咳了声,道:“我有钱。”
谭昭昭立刻从苇席上爬过去,凑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兴奋地道:“有多少?”
张九龄望着面前杏眼圆睁,满脸好奇期待的谭昭昭,不禁失笑,道:“没昭昭的嫁妆多,若只是冰的话,还是买得起。你每次到了书房都在打瞌睡,装金叶子的匣子,就在放书卷的格子里,你从没去翻看过。”
谭昭昭讪笑,知道这件事不宜声张,便没再多问下去。张九龄有时好说话,有时候却跟顽石一样,谭昭昭知道肯定休想去买一堆冰,只能偃旗息鼓了。
张九龄得来的冰,谭昭昭就精打细算,全部拿来做了冰酪,各种冰饮。
谭昭昭最喜欢吃大唐盛行的冰镇甜点酥山,用奶酪,蔗浆,蜂蜜等制成,倒进雕琢精美的模子里,冰镇成型,又美又甜又解暑。
这个时候做酥山已经来不及了,谭昭昭琢磨着将冰刨碎,加入酪浆中,冰冰凉凉,吃上一碗神清气爽。
张九龄郁闷至极,用力搂了下谭昭昭,“在昭昭的眼里,吃食远比我重要。”
谭昭昭抿嘴笑,主动牵住了张九龄的手,他反手握住了她,那点郁闷,就很快消弭于无形。
张九龄只允许谭昭昭吃了小半碗冰酪,洗漱后歇息,他轻拥着她,下颚摩挲着她的头顶,不舍道:“昭昭,明日我要去大伯处,要两日才回来呢。”
张九龄的大伯张弘雅考中了进士,苦于在长安出不了头,留在韶州办了私塾,教授学生。
张九皋与戚七郎,都在他的私塾读书。
张弘雅看重张九龄,他在考科举功名上有经验,张九龄快要出发前去长安,便递了帖子来,邀请他去与友人们一叙。
谭昭昭已经听张九龄提过几次,道:“两日而已,大郎很快就回来了。这次你去到话,大伯与族里的长辈,应当会给你盘缠吧?”
张九龄:“”
满腔的不舍,全部堵在了胸口。
谭昭昭察觉到了张九龄的不虞,忙柔声道:“我会在家中等你归来。”
张九龄拿谭昭昭没办法,仔细叮嘱道:“昭昭留在家中,莫要贪凉,少吃一些冰饮。平时练习时,太热了就别出去。阿娘那边,她说什么,你都听着,阿娘心善,她见你不做声,念叨一通也就过去了。”
谭昭昭一一应了,“大郎放心去就是,阿家是大郎的阿娘,我当尊着重着,不会让大郎难做。”
以前张九龄经常离家,从未这般不舍过。还未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
张九龄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一下下亲着她,含糊着道:“我很快就回来。”
月色透过窗棂,静静洒在苇席上。
张九龄满腔的柔情,全部化作了诗句,低吟道:“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