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笑摇头?,跟着?谭昭昭走进了酒庐。美丽的胡姬立刻迎上前招呼,将他们领去?了角落空着?的矮案前。
谭昭昭一口气点了一大堆,葡萄酒,羊肉,蒸鸭,虾炙,软枣糕等?等?。
张九龄随着?她,道:“多要一些,再带些回都?亭驿吃。”
谭昭昭摇头?,笑道:“我都?能吃完,还有别的店铺呢,好多好多,我们等?下?再去?别家?买。”
张九龄全都?说好,看着?她喝酒吃肉,不输游侠儿的豪迈,忍俊不禁道:“昭昭,别吃醉了。”
葡萄酒中加了糖,中和了原来的酸,谭昭昭喝起来,跟蜜水一样,很是牛气哄哄道:“这点酒,我吃不醉!”
张九龄觑着?谭昭昭艳若朝霞的面庞,眼眸中蒙上的水意,心思微转,道:“好好好,昭昭只管吃,昭昭千杯不醉。”
这一场酒,直吃到太阳西斜。谭昭昭吃得心满意足,恰在微醺的状态,连走路都?想垫着?脚尖起舞。
快要闭市了,西市中依旧人?潮涌动。黑面的昆仑奴,绿眸的胡人?,吃醉了摇摇晃晃而过?的扶桑人?,丰腴的贵家?娘子,俊美的大唐郎君。
五花八门的语言,在耳边交织。
这就是万国来朝,盛世的大唐。
有铺子前已经点起了灯笼,伴着?落日的血红,谭昭昭立在那里,恍然觉着?如梦。
手被握在了干燥温热的掌心,张九龄关心问道:“昭昭,怎么了?”
谭昭昭侧头?,朝他盈盈一笑:“我很好。大郎,你看,这就是我要来的长安,我很高兴。”
张九龄随着?谭昭昭的视线看去?,心中亦涌动着?难言的情?绪。
宽袍遮挡住了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他们一并矗立在熙来熙往的人?流中,迎着?扑面而来的繁华。
张九龄凝望着?谭昭昭,轻声道:“昭昭,此时,幸得你与我同在。若我独自在此,面对着?落日,定会觉着?,无边孤寂。”
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此情?此景,谭昭昭几乎泪盈于睫。
在人?来人?往,喧哗热闹中,他们只有彼此啊!
翌日, 张九龄同谭昭昭一起,将位于兴化坊与西南角的三间宅邸,一并买了下来。
钱货两讫, 方十郎拿到?了酬金,乐得牙不?见?眼,态度既热情又恭敬。
谭昭昭见张九龄面无表情,在大门前悠转打量, 想?起他?先前称自己不?懂,便?不?多?言, 偷忍着笑,对方牙人道:“方牙人办事?牢靠, 这笔买卖, 我同你做得也放心。方牙人, 若是以后再有这般的宅邸, 或者破旧一些的也无关系, 只连在一起的,邻里和善些,再来寻我。我以后的买卖, 打算还同方牙人做。”
方牙人愣住, 很快就一喜, 连连躬身作揖,道:“娘子爽快!娘子与郎君都是君子之风, 某的这笔买卖做得顺当,也是某的福气。娘子既然这般说,某定当放在心上, 以后寻到?合适的宅邸,某定当先来告知娘子。”
谭昭昭微笑颔首, 方牙人再次道了喜,牵着驴子告退。
张九龄踱步过来,与谭昭昭立在一起,望着眼前不?算高大的门楣,握住她的手,含笑道:“昭昭,这就是我们在长安的家?了。”
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照着,直暖到?谭昭昭的心底。她随着张九龄一起抬头仰望,好似觉着昨夜的酒未醒,呼吸间仍是酒意。
这时,谭昭昭听到?巷子里,传来方十郎叽里咕噜同人说话的声音,她不?禁愣了下,转过头看去。
方十郎在坊间未敢骑驴,恐冲撞了贵人,此时走?得不?远。他?同人打招呼的,是一个雪肌高鼻,约莫三十岁出头的胡姬,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谭昭昭听不?懂的语言,方十郎便?离开了。
胡姬这时朝谭昭昭处也看了过来,接着愣了下,笑着朝她施礼,走?了过来。
谭昭昭抿嘴笑,真?是有缘,眼前的胡姬,便?是昨日他?们吃酒酒庐的东家?。
胡姬长安话说得还算流利,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见?礼后,问道:“娘子可是买下了这间宅子?”
张九龄客气颔首后,便?立在了一旁。谭昭昭道:“方才买下,还未曾住进来,娘子可也是住在这边?”
胡姬指了下先前同方十郎说话之处,道:“我便?是住在那边,我叫雪奴,来自波斯,先前夫君去世了,寡居在此,在西市做些买卖。这件宅子的价钱好,若我不?是手头紧,暂时拿不?出钱来,定会买了下来。瞧娘子郎君气度不?凡,能同娘子郎君成为邻居,真?是奴的福气。”
谭昭昭见?雪奴说话爽快,言语之中,并未对这间宅子有任何?的忌讳,心中更加安定,简单介绍了自己同张九龄。
笑着寒暄了几句,雪奴还要?去西市忙买卖,道:“待娘子郎君的宅邸收拾好,搬进来时,奴再来道贺。娘子郎君平时到?了西市,多?来酒庐吃酒,放心,以后邻里之间,定会给你们便?宜!”
谭昭昭笑着说好,同雪奴道别,张九龄亦矜持轻点头回礼。
雪奴走?路带风,雪白襦裙随着摆动,高髻上的梅花金簪,梅花花蕊里的银丝,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谭昭昭看了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侧头看去,迎着张九龄笑意四溅的双眸,同他?绽开大大的笑容,说不?出的高兴,轻快地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