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昭昭道:“里面没加糖,桂圆与?红枣就足够甜了,简单得?很,夫人回?去让厨娘做就是。”
武氏喜道:“不?加糖好,省得?吃几口就腻了。又?得?了九娘一道方子,以后我得?多来,九娘处总有吃不?完的美食。”
两人说话?间,吃了两个半碗甜酒羹,几块新鲜的果子。
秋日下午的天空,如明镜一样碧蓝如洗,院内黄的菊,红的木芙蓉,绿的芭蕉,加上?那股萦绕不?去的酒味,武氏靠在软囊上?,懒洋洋笑道:“真是美好的日子啊!咦,小?郎呢,怎地没见到他?”
谭昭昭道:“跟着雪奴在西郊玩,他已经?大了些,我也该脱脱身了。”
武氏认识雪奴,只她?不?屑与?胡姬商户来往,谭昭昭也未曾勉强,后来就没再安排过她?们见面。
“可不?是,还是自己过得?自在。最近我闲得?很,也不?想出去,省得?碰上?安乐。安乐张狂得?很,我不?屑捧她?,却又?不?能拉下脸,呵呵,干脆不?去了。”
安乐即安乐公主李裹儿,当时李显与?韦后在流放路上?生了她?,自小?吃足了苦头。李显因为?愧疚,对她?百依百顺,她?自小?就嚣张跋扈出了名。
安乐还是郡主时,就嫁给了武氏的二兄武崇训,看来姑嫂之间关系不?大好。
谭昭昭想到韦皇后与?武三思?私通的流言蜚语,轮到自己的亲爹,武氏自己如何且不?管,她?站在自己的母亲这边,暗中肯定?不?满。
武氏在谭昭昭面前,说话?也不?忌讳,从安乐直接变成了李裹儿:“那对母女嚣张得?很,恨不?得?将韦氏一族的狗,都弄去大明宫做只看门狗。长安的皇城周围坊,我看都快全变成李裹儿的住处了。二郎没出息,受妇人教?唆,对太子呼来喝去,还当面辱骂。我看他们,迟早会为?武氏招来祸害。对了,九娘先?前提到西郊,你可知李裹儿,请求陛下将昆明池赐给她?。陛下倒还没昏了头,以祖训拒绝了。我看李裹儿,定?不?会善罢甘休,听说在府里吩咐仆从到处在寻工匠,自己要凿出一个池塘,压昆明池一头。”
谭昭昭听得?心惊,幸好李显没把昆明池赐给安乐公主,不?然她?与?雪奴在昆明池附近的庄子定?保不?住了。
她?知道安乐公主想做皇太女,比起太平公主的本事,她?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太平公主权势滔天,都没能斗过李隆基,李裹儿也只是妄想。
李氏武氏皇家?之间争权夺利,向?来都不?讲道理,充满了血腥。玄武门数度生变,血流成河,活下来者,就是赢家?。
张九龄最好能早些离开长安,不?要掺和进这堆混乱中,哪怕最终平安,成日也得?提心吊胆。
谭昭昭稳了稳神,趁机道:“我请夫人前来,除了难得?清闲,想好生说说话?之外,恰好收到了郎君的折子,要请夫人帮个忙。”
武氏哦了声,道:“张补阙送信回?长安了?你我之间客气作甚,只管道来就是。”
谭昭昭吩咐眉豆去将张九龄装折子的匣子取出来,奉到武氏面前,道:“夫人知道我与?郎君皆来自岭南道的韶州府,要离开韶州府,必须翻越梅岭。道路狭窄崎岖,一边是山,经?常有山石掉落。另一边则多为?悬崖。行路极为?艰险,轻则受伤,重则掉下悬崖,尸骨无存。郎君一直盼着,能开辟新的道路,打通岭南道的南北通路,百姓安居乐业,大唐天下更为?繁荣昌盛。”
她?郑重施礼:“拜托夫人将郎君的折子,交由裴郎中递到陛下面前,若朝中有人反对,请夫人拜托梁王,替郎君说几句公道话?。郎君此举,并无半点私心,一切皆为?了大唐。”
武氏认真听罢,道:“我虽不?知岭南道的具体情形,从九娘的话?中听来,这是关乎大唐天下的事情,铺桥修路向?来都是善举,张补阙的才情,九娘的品性我信得?过,你放心,只管包在我身上?。”
天色渐渐暗下来,武氏起身,道:“正事要紧,我就不?多留了。回?到府里,我叫上?郎君,一起回?去娘家?府上?找阿耶。”
谭昭昭忙起身相送到门外,武氏上?了马车,让她?放心,“一旦有了消息,我马上?传与?你知晓。”
此时城门还未关闭,谭昭昭惦记着小?胖墩,眼下还来得?及出城。
想了下,谭昭昭还是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难得?独处的闲暇时光,没有丈夫,儿子,她?就是她?。
谭昭昭叫来眉豆:“将鼎拿去洗了,让阿满重新加些酒酿,清水进去作为?锅底,鱼脍片得?薄一些,佐料就用香油,香葱,酸泥,加些酱油就行了,别的香料都不?要加。另外,给我拿坛葡萄酒来。”
眉豆犹豫着道:“九娘又?要吃酒了?”
谭昭昭伸了个懒腰,道:“在自己家?中独自吃酒,我又?不?出门,不?做诗,无妨。这样的时光,实在是太难得?了,莫要辜负长安的秋啊!”
眉豆听得?似懂非懂,本想再劝,心道大门一关,守孝吃酒作乐的人多了去,谭昭昭吃一杯也无事。
暮鼓响了,坊门关闭。
半圆的月亮逐渐爬上?天际,庭院里各种香气交织。
炭火燃烧,鼎内的汤底开了,谭昭昭夹起透明的鱼脍,在沸腾的鼎内烫了片刻,待鱼片打卷,夹起在佐料中蘸了蘸,送进嘴里。
鲜美在嘴里跳舞,再配上?一口葡萄酒,谭昭昭快活得?似神仙。
自从怀孕之后,谭昭昭迄今为?止滴酒未沾。酒一入口,她?几乎没热泪盈眶。
并非馋这一口,而是她?想起了以前饮酒狂欢的岁月。
在家?门边的西市,她?已经?近两年未曾踏足。
过年时,她?在家?中,守着庭院里燃烧的火堆,照亮坊外出去驱傩狂欢之人脚下的路。
大门前柱子上?祈福的春皤,从两面变成了三面,除了她?与?张九龄,中间多了小?胖墩的那道。
多了幸福,牵绊,责任。
谭昭昭吃得?半饱,就放下了木箸,吃酒望月。
酒下去了半坛,她?头有些晕,手撑着头,一点点回?忆着得?与?失。
谭昭昭总觉着还忘了什么,喃喃念叨:“还有什么呢?”
片刻之后,她?拍了下头,恍然大悟:“还有情,尽情欢愉,男欢女爱。”
守孝清规戒律三年,夫妻不?能行房,生孩子,实在太违背人性。
张九龄见到她?时的冲动,她?清晰体会到了。他克制守节,没再更进一步动作。
可是,那时的她?,好似没什么反应。
谭昭昭倏地坐起身,酒都快被她?吓醒了。
张九龄年轻力壮,在她?怀孕之前,他们几乎夜夜狂欢。
谭昭昭抚摸着小?腹,小?胖墩生下来不?到六斤,她?的肚子不?大,没长妊娠纹,产后恢复得?还算好。
很多夫妻之间,有了孩子之后,夫妻之事就渐渐变成了可有可无。
她?若是抵抗,生厌,他肯定?察觉得?到,不?会勉强她?。
难道,她?要提早走上?这条路?
现在张九龄依旧年轻,一次两次还好,长年累月下去,太不?人道,迟早得?出问题。
谭昭昭一仰头,咕咚咚喝完了杯盏中的酒压惊。
一盏不?够,谭昭昭几乎将一坛葡萄酒,吃得?见了底。
酒意上?涌,谭昭昭脑子醉醺醺,往日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