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鞭春牛, 百姓开始了春耕。春耕之后有段闲暇时日,那时候天气也不太热,正适合征召农夫开山。
过了这段时日, 中间只能零星做些平坦路段的修葺活计,大规模征召民夫开山,则要等到秋收之后了。
隶属江南道的大余县稍许比韶州府要富裕些,不过对于长安来说, 同?样属于偏僻之地。
张九龄亲自在县城看了一圈,都没找到合适的宅邸。后来在城外寻到了一个庄子?, 依山傍水,离县城与官道都近, 交通便利。
这里的宅邸价钱低, 宅邸还?算新?, 屋子?轩敞, 张九龄便拿出钱购置了下来, 前院当做暂时的官廨,后院谭昭昭与小胖墩来了可以居住。
来回?奔波忙碌,上元节眨眼间就快到了。
浈昌县向来年节都热闹得很?, 铺子?张灯结彩, 早早挂满了灯笼。
谭氏与麦氏的宅邸前面亦如此, 除了大门外挂着新?换的荷花灯,每间院子?里也挂满了趣致的灯盏。
小胖墩从早上醒来时就兴奋得很?, 在庭院里跑来跑去,咯咯笑个不停,不时停下来仰头张望, 指着头顶的灯笼跺脚喊道:“我要这个,给我!”
冬日有橘子?, 谭昭昭想起了小橘灯,小心翼翼将?里面的橘子?瓤掏出来,做成了个小小的橘灯。
里面点上一段蜡烛,四周挡住,一个黄橙橙的灯盏便出现?在了眼前。
小胖墩趴在案几?上,咧嘴笑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胖胳膊一抓。
被小胖墩抓多了,谭昭昭练就了一身本领,以闪电般的速度,揪住了小胖墩的衣袖:“不许动,仔细烫着你。”
小胖墩不依,叽叽哇哇叫唤:“我要这个,阿娘,我要这个。”
谭昭昭呵呵笑,道:“好呀,你不怕烫,就拿去吧。”
说完,谭昭昭抓住小胖墩的手,慢慢伸向小橘灯。
小胖墩的手指刚贴到橘皮上,略微停顿,自发嗖地一下缩了回?去,惊恐地道:“阿娘,烫!”
谭昭昭哈哈大笑,道:“我已经告诉你烫了啊,你偏不信。”
平时小胖墩太调皮活泼了,性?子?还?倔强得很?,不让他碰的东西,绝不会听话,趁人不注意,手就伸了出去。
谭昭昭干脆让他自己去试,让他亲自感受,什么叫冷,什么叫烫,热。
小胖墩一下扑到谭昭昭怀里,气鼓鼓道:“阿娘坏,阿娘,我要阿耶。”
谭昭昭很?是意外,自从离开之后,小胖墩光顾着兴奋玩耍,从未提及过张九龄。
小孩子?忘性?大,谭昭昭以为小胖墩已经忘了他,心想等见面之后又会熟悉起来,就未多管。
没曾想,小胖墩还?记得他。
谭昭昭柔声道:“小胖墩还?记得阿耶啊?”
小胖墩干脆利落地回?道:“记得!”
谭昭昭坏笑,问道:“小胖墩记得阿耶还?是大白狗?”
大白狗是张氏养的一头驴,谭昭昭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胖墩硬要叫一头驴为大白狗。他很?是喜欢这头驴,经常与张四郎前去看。
小胖墩大声答道:“大白狗!”
谭昭昭以前听过,小孩子?似懂非懂,回?答问题时,总是选择后面的答案。
得到了小胖墩斩钉截铁的答案,谭昭昭怀疑,他其实就只记得阿耶这个称呼而已。
小胖墩在谭昭昭怀里蛄蛹,吵着要灯笼。谭昭昭看向地上瘪成一团的小狗灯,道:“在那里呢,你去拿吧。”
小狗灯只有拳头大小,做得活灵活现?,谭诲称是他特意亲手所做,拿来给小胖墩玩耍。
不过冯氏称是他掏钱,请擅长的工匠做了好几?个,每个儿孙都有。
小胖墩拿到之后,没玩一阵,就被他踩得稀巴烂。
小胖墩顺着谭昭昭的指点看去,扭头道:“坏了,不要,要新?的。”
谭昭昭哼了声,“你外祖父花了钱买来,连个响都没听到,还?想要新?的,等你长大了,自己去做,或者,你自己赚钱去买。”
小胖墩听谭昭昭说了一长串,他歪着头,转动着咕噜的眼睛,好似在思索她的回?答。
谭昭昭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不过她都当他听得懂,从小教他懂得珍惜,长大了免得成为一个纨绔。
长安城的纨绔子?弟遍地走?,世家大族的子?弟,自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懂财迷油盐贵,他们要什么,不费吹飞之力伸手可得。
按照张九龄现?在的品级,小胖墩已算金尊玉贵的官宦子?弟,但?谭昭昭却不能放纵他,始终以为他既然出身好,就该有更?多的担当。
冯氏在门外听到谭昭昭的话,好笑地掀帘进屋,嗔怪地道:“九娘你真是,他还?小呢。”
谭昭昭拍了下小胖墩,道:“快给外祖母见礼。”
小胖墩蹬蹬蹬上前,乖巧地叉手躬身,清脆地喊道:“外祖母!”
冯氏忙搂住他,哎哟一声,亲昵地道:“真是乖。”
谭昭昭笑道:“阿娘来了,我正准备来给阿娘帮忙呢。”
过完十五便正式过完年,赏灯吃酒热闹得很?,主妇们忙着张罗,冯氏从前两天就开始在准备,忙得脚不沾地。
冯氏道:“都已经操办得七七八八,余下的,我交给了你几?个嫂子?去管,好坐下来歇口气。”
谭昭昭将?小胖墩交给了乳母,请冯氏坐下来歇息,倒了盏热茶递过去,道:“阿娘是该歇一歇,这个年,阿娘可是累坏了。”
冯氏抿了口热茶,呼出口气,道:“劳力是一回?事,就怕劳心。唉。”
谭昭昭忙问道:“阿娘怎地了?”
冯氏皱起眉,道:“还?不是十一娘她们几?个的亲事。”
底下的四个小娘子?,十一娘过完年就满了十四,按照十五成亲嫁人的规矩,是该相看亲事了。
冯氏道:“十二娘也满了十三岁,十四十五要小几?岁,我想着吧,先将?她们两人的亲事一并定下来。你阿耶同?我说,要仔细挑选。”
谭昭昭见冯氏神?色不大好,问道:“阿耶可是想将?十一十二嫁入高门?”
冯氏嗤笑,道:“他想倒是这般想,一个庶女,高门又没瞎眼!就是破落户,门楣在那里撑着,要是寻个半奴回?去做正头娘子?,还?不得被人戳断了脊梁骨。”
谭昭昭见过几?个庶妹,谭诲生得好,生母也美貌,她们几?人都生得不错,守礼恭谨,看上去很?是不错。
只是碍于庶出,上不得,下不去,身份着实尴尬。
冯氏冷笑道:“你阿耶嘴里不说,心里肯定以为我故意不上心。我跟她们计较什么,都要嫁人了,她们嫁得不好,与我有什么好处?她们要是嫁得好,对我来说才划算!你阿耶”
说到这里,冯氏咬牙,“真是个浑球!若非上元节他要见客,我真是不客气,定要抓花他的那张老脸!”
谭昭昭哂笑,抱住冯氏的胳膊劝道:“阿娘别?生气啦,阿耶就在这一方面糊涂,其他方面还?算好。功过相抵,勉强饶了阿耶这一次。”
冯氏侧头看向谭昭昭,安慰地道:“还?是女儿疼阿娘。你大兄他们几?个小浑球,跟你阿耶一样的想法?。估计是你阿耶在他们面前胡罄了,几?个小浑球一起来劝我,要我多费些心。我算是看清楚了,他们几?个小浑球是将?心比心,自己也有侍妾,以后生了儿女,虽表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