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做声。
高力士期盼地问道:“我在长?安没有亲人?,除了你。九娘,张相,你们可能替我操持张罗,看这?门亲事可合适?”
可合适?
谭昭昭不假思索, 便拒绝了:“对不住,亲事太过重要,高郡公位高权重, 我们不敢当。”
听到谭昭昭不同以往温和的话?语,张九龄不禁意外地朝她看去,很快他就明白过来。
高力士是阉人?,娶妻不过是找个陪伴, 无法让妻子像是正常夫妻那样?过日子。
小娘子的家人?所为如?何,一目了然, 不过是看重了高力士的位高权重,卖女求荣罢了。
高力士替其谋求富贵, 官职, 亦与张九龄如?今在朝堂上提出的谏言相冲突。
张九龄同样?歉意地道:“高郡公的亲事, 还是自己做主的好, 我们惟都盼着高郡公能顺遂和美。”
高力士眼?里希冀的光逐渐散去, 挺直脊背,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藏在广袖下的手?, 拽得生疼。
寒风凛冽, 直扑过来, 劈头盖脸,像是广州府的海潮, 一下下,拍得他一片麻木。
“为何,因着我是阉人??”
高力士本想?调头离去, 他已非当年走投无路的可怜稚童,搏命厮杀到了如?今, 放眼?朝堂上下,王公贵族,谁不高看他一眼??
天下想?要替他操持亲事的不知凡几,偏只?有谭昭昭,她都未曾考虑,直言回绝了他!
可天下,只?有谭昭昭住处的酒酿糖蛋,令他最念念不忘,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认定的亲人?。
想?要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挽回些脸面?,话?一出口,委屈就喷薄而出,高力士像是吃不到酒酿糖蛋的稚童,哑着嗓子眼?眶泛红,连声质问。
“为何,因着我是阉人??!”
谭昭昭起?初怔了下,见高力士没?完没?了,她顿时怒了,道:“高三郎你?休要故意找茬!”
高力士猛地上前一步,不服输地昂着脖子道:“我未曾故意找茬!若非当我阉人?看,为何我不能娶亲,我都及冠了,还未曾娶亲,你?身为我的亲人?,你?都从不曾过问,关?心!”
张九龄见两人?都面?红耳赤,仿若两只?急了眼?的斗鸡,不由得蹙眉,道:“高郡公进来坐吧,昭昭,你?也消消气,争吵无用,都坐着心平气和说话?。”
谭昭昭转身坐在了胡塌上,沉着脸气犹未消,高力士本欲转身离去,双腿却不争气,走了进屋。
张九龄微叹口气,招呼直直立在屋中央的高力士坐。
高力士掀起?眼?皮飞快瞄了眼?谭昭昭,侧身坐在她对面?,头却转向了一旁。
张九龄打?量着互不理睬的两人?,蓦地想?笑,声音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道:“高郡公”
“高三郎!”
高力士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他,张九龄愣了下,见谭昭昭朝天翻动着眼?珠子,笑意更甚,顺便改了口:“三郎,我与昭昭,从未曾将你?看做不全之人?,此事本为不幸,我与昭昭皆非将他人?的不幸,当做笑谈,贬低侮辱之人?。”
张九龄说到这里,神色严肃了下来,高力士绷着的脸逐渐缓和,只?看着谭昭昭不做声,像是在等着她发话?。
谭昭昭迎着高力士的视线,瞪着他道:“怎地,你?难道还在怀疑?”
高力士心里的委屈又开始乱窜,道:“我在长安有亲人?,亲人?却讨厌我,不肯再见我。每到年节万家团聚时,我总是孤身一人?,那时我总是无比庆幸自己须得当值,无需面?对满室的冷清。张相同九娘夫妻伉俪情深,传遍了朝堂上下,我经常能听到他们打?趣议论。我有时候就想?,我也能娶一门妻子,回到府里时,有个人?陪着,能说几句话?,可能说不到一道去,不同于?仆从,总归是亲近些的人?,日子也能好过些。”
在李隆基身边,高力士最为得宠信,但并非他一个近身内侍,还有如?袁思艺等人?与其暗中相斗,腥风血雨不亚于?前朝政斗。
高力士长居于?李隆基寝殿旁的帷帘中,几乎日夜伴在君王左右,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片刻都不得放松。
谭昭昭暗自叹了声,温和地解释了缘由,张九龄听到与自己所猜测一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你?让我与大郎,如?何替你?操持?于?公于?私都是在难为我们。你?更清楚,对方将女儿嫁给你?,是为了你?的权势,想?要借势升官发财。三郎,你?要排解寂寞,无需如?此做,实在不值得。”
想?起?高力士在长安坐拥的家财,谭昭昭几眼?不客气了,道:“高三郎,你?已经足坐拥万贯家财,以后不许再收受钱财,什么臭鸡蛋烂菜叶都往朝堂上塞!”
高力士气得冷哼,不服气盯着谭昭昭,见她神色严厉,僵直了下,悻悻垂下了头不说话?。
谭昭昭却没?放过他,追问道:“你?是我与大郎的亲人?,你?这般做,让大郎置于?何处?别的官员会弹劾大郎,说是高郡公举荐了那么多官员,为何他们不可?大郎就是嘴上说说,伪君子罢了!”
高力士憋着的一股气,听到亲人?二字,莫名其妙就散了。
李隆基身边的内侍虽多,却无人?能与他相比。他在李隆基尚在幽禁时就陪伴其左右,彼此之间的情分难得。
高力士是聪明人?,他已经足够位高权重,势力再大些,就过了。
张九龄见高力士沉吟着吭声,此事甚关?重大,便笑道:“三郎难得来,先别说这些沉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