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一温声道:“衙内你折腾这么久,风餐露宿的,多吃些鱼补补,快别韩相公还没救出来,你自己别再病了。”韩凝心生感动的含泪点头:“谢谢大嫂……”程如一闻言尴尬笑笑,转过身去翻另条烤鱼,严况忽然又道:“你的纸钱是烧给谁的?”韩凝闻言动作一滞,转而垂眸道:“韩府被封,护送我逃出来的护卫大哥跟我一路被追杀……被逼上绝路时,他与我换了衣裳……”……锦盒打开,被用石灰镇着的头颅映着烛火,看起来十分骇人。韩绍真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却还是双手颤抖着捧住锦盒,阖眸间泪水滴落盒沿。袁善其笑道:“怎么,傻了?”见韩绍真沉默不语,袁善其又道:“老夫心慈,见不得这样骨肉分离的……不过总归你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韩绍真伸手替那盒中人头合上难以瞑目的双眼,缓缓扣上盒盖放在一旁,随即抬头怒目道:“你跟着三王爷谋反,无非是与虎谋皮,又能比老夫多蹦跶几日!”眼见韩绍真句句不让气势不减,见状袁善其气急拍打轮椅扶手喝道:“明明是你与杜贵妃那个贱女勾结江湖贼子和严况程如一这两个朝廷钦犯,意图颠覆陛下的江山!如今人证物证确凿,陛下亲旨将你打下诏狱,贵妃杜氏有孕也被废位禁足,你竟还敢攀咬王爷跟老夫!来人,把牢门打开!”牢门落锁,韩绍真仍是面无惧色,却怒色更剧道:“就算陛下被你们一时蒙蔽,也终有后悔的一日!袁善其,亏你还自诩清流,如今却比韩某这善于钻营的寒门竖子抢先一步做了乱臣贼子,真是可笑,可叹!”“你住口!”袁善其被严况打得脸上也落了残疾,一动怒便牵动肌肉扭曲抽筋,痛得他抬手捂住侧脸,口中还不住道:“韩绍真!死了儿子你还如此巧舌如簧!你!老夫拔了你的舌头!”两名随从闻言上前来就要动手,韩绍真直接动手搡开那二人,怒喝一声“谁敢”后转而看向袁善其道:“此乃大楚诏狱,非你袁家刑堂!就算韩某如今不是宰辅,也是朝廷的钦犯!就算你已背弃陛下,但没有你新主授意,你胆敢动用私刑!”“我如何不敢……!”袁善其嘴上不饶人,可气势却顿时减了三分,甚至不敢再与韩绍真对视,他错开的目光的一瞬,却意外的捕捉到了没被韩绍真藏好的食盒一角。“他私藏了东西!你们几个过去看看!”袁善其顿时来了精神,属下也连忙上前掀开干草,韩绍真见状顿时脸色一黑,沉默不语。“大人,是饭菜和酒水。”属下回禀,袁善其闻言冷笑:“好啊韩绍真!诏狱里还有你的同党!在此私藏违禁之物!”觉察到袁善其话中意味,韩绍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袁善其的手下得了意会,上前来又要推搡,韩绍真无话可辨,只道了句“韩某自己会走”,便出了牢门,走过长廊上了台阶,韩绍真看到人群中满脸担忧的刘六,以及对袁善其点头哈腰的暂代指挥使。袁善其冷笑与人道:“此人归镇抚司管,老夫本是不便插手的,但如今可是你们镇抚司出了奸细,不审就说不过去了吧?”作者有话说:没事的不要担心老韩x期待多一点评论和互动呀w 行棋博弈一名受刑昏死的犯人被架着从韩绍真眼前拖走,刑房地面刚泼水清理过,但血气却依旧浓重刺鼻。袁善其难掩兴奋用余光去瞥韩绍真,却未如愿在对方面上捕捉到他想要的惊恐慌张,心下挫败感油然而生。韩绍真自知离京多日,镇抚司里都换了一番天地,如今三王爷心思尚且不知,可眼下袁善其这般嚣张疯魔,自己这一劫定是躲不过去了……心中悠悠叹息,不待人推,他自眸光一沉踏入刑房,撩起手铐径直走向那残留血痕的刑架,两侧狱卒立即上前解开人手铐,将其双手牢牢绑上。刘六在外看得焦心,不由伸手去捏站在他身侧的老牢头吴五,吴五连忙按住他,皱眉冲他使劲儿摇头努嘴。袁善其强压激动心绪,故作淡然对如今镇抚司的代掌使道:“事关你镇抚司内有蛀虫细作,本官不便插手。”说罢他转而看向韩绍真,故作叹息假惺惺道:“韩相公,何必呢。”韩绍真却不语,只微微阖眸向后一倚。……眼下接近除夕,浮生客栈的生意也冷清不少,两辆马车停在门前,众人分别在旁收拾着行李装上车厢。厨娘大姐一脸惋惜道:“姑奶奶才回来几天,屁股都没坐热乎这就又要走了?还有京城的贵客,也都要一并回了?”耗子和麦子也站在一旁不舍的望着李三娘,她如母亲般叹息着摸了摸两名少年的额发,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唐渺道:“要走的,放心不下我的便宜徒弟,也放心不下这些孩子啊……”说罢她又向耗子麦子嘱咐了几句,便拉着唐渺准备上车,唐渺道了句“且慢”,奔向了也正迎面上前的严况等人。“师兄、师姐、表哥……还有你,韩小少爷。”唐渺依依不舍对众人道:“都多保重啊……”韩凝点点头泪眼汪汪:“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帮我……以后你和林女侠!都是我韩凝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我肯定报答你们!”“要死!老娘才不是恁兄弟!”林江月闻言一指头戳在韩凝脑门上:“要叫就叫姐!”唐渺忍俊不禁,又叹息着拍拍韩凝肩膀:“我才失了父亲,我理解你的心情……”说罢他转而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师兄师姐,以及这世上最后的血亲,心中百感交集道:“我们一定会再见……对吗。”“傻阿渺,你说甚呢!”林江月伸手搂住唐渺抱紧:“师姐找了你那么多年,咱们一定会再见,师姐还有很多话想跟你小子说……还有师兄和三师姐,咱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了!”严况跟程如一也过去拍了拍唐渺左右肩膀,严况同时沉声道:“阿渺,我们京城见。”说罢,严况转而看向李三娘,抱拳颔首道:“有劳前辈护送阿渺。”李三娘只是微微一笑道:“小子,京城见。”马蹄扬尘,车辙两分,众人重新踏上各自征程。林江月在外驾车,韩凝看着车内紧紧依偎的两人,眼珠一转不动声色挪到车外陪林江月说话去了。程如一挑起车帘目送唐渺和李三娘的马车走远,不由感慨道:“还真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啊……”严况在旁搭住他肩膀道:“别感慨了,这回我要拉你下地狱了,怕么。”“地狱不深,有君垫底,有何可惧?”程如一挑眉笑笑,他看得出严况内心慌张却在极力压制,毕竟那是待他情同父子的亲人,怎可能不担心?“我呀,早就不恨韩相公了。严况,我愿意去救他的。”程如一坦然道:“我先害他,他再要我的命,我虽有点怨,可于情于理都没什么好说的。后来他救我、救清儿,唐门里又生死与共一场,也算小半个生死之交了吧?”“如今这事,我程如一虽不是什么好人……却是个小心眼儿的,担不起这天下安危在我身我却置之不理的罪过。”见严况颔首神色赞同,程如一又道:“而且我们要查的真相,我觉得与袁善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必得捉住他问个清楚透彻。”
“更重要的是,韩相公和真相,对我的官人而言……很重要。”严况闻言显然没想到程如一会说这些。他沉默半晌,多年来压抑情绪寡言少语,如今虽伤势痊愈,却一时之间仍不知该如何表达情绪。“严况,严狗子?”程如一看对方愣着不说话,刚想抬手戳戳却被人按住,愣怔之时,视线模糊,有吻轻轻落在自己眉心。“如一。”他在耳畔轻声道:“多谢你,陪我重活这一回。”……一顿鞭刑换不来韩绍真半声呻吟,袁善其心有不耐,不悦二字写在脸上。但代掌使却终究心有忌惮,不由低声对袁善其道:“中丞大人,您看……”韩绍真眸光低垂,咬紧牙关将口中血沫咽下,汗珠顺着下颌与胸口鞭伤血痕凝在一处,耳边传来袁善其颇为不满的急切声线:“这犯人顽固反抗,不肯招出同党案犯,难道指挥想要草草了事?!”“倘若这般轻率断案,陛下如何能放心将镇抚司交到你手上呢?”袁善其话锋一转话中有话,这尚未转正的代掌使被捏住了痛处,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韩……韩大人,究竟是何人与你合谋,你不妨先说出来……”韩绍真闻言缓了口气仰起头来,白衣染朱鬓发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