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想做媒,必须得是好人家!我这边也和我娘露点口风,让她稍微和阿婶提提,郑叔郑婶好先去查查那家。”
袁恪又将话题带回想问的地方:“我前日见小翠姑娘说话带刺,以为你们不甚和睦,没想到这般友爱。”
香芷道:“小翠就是这个脾气,她仗着和我熟才这样。姊妹们之间,哪能字字句句计较。我也常说她,同她玩笑。你们男子可不懂我们这样。”
袁恪道:“确实不懂,我还想这姑娘若一向如此,可能没少得罪人。她姐姐跟她长得像,说不定有分不清她俩的人,被妹妹怼了,恨上姐姐。”
香芷诧异:“你怎的这么说!”
袁恪忙道:“是办差多了带出的毛病没留神又犯了。我们衙门查的许多凶案,起因都是言语致祸,初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方或双方言行不当,或嘴不肯饶人,或这个白了那个一眼,那个啐了这个一口,两边火都压不住,竟成凶案。是了,说到这里,近来城中不太平,你也多小心。天晚了莫单独出门,别往僻静的地方去,少同不认识的人说话,若觉得见着附近有可疑的人,就同我说。”
香芷嫣然道:“晓得了。”
袁恪尤未放心,又拉着香芷的弟弟询问叮咛,曰最近城中不太平,你姐姐若要出门,你就同她一块儿,若瞧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转悠,立刻跟我说。
史都尉将香芷一家传到衙门,分别询问,证词与袁恪所言相合。
因香芷与袁恪是未婚夫妻,两人在荷家谈话,一向在院中等敞亮处,香芷的祖母或母亲不远处针线陪伴。这一番谈话亦是在院内,香芷的母亲李氏身在附近。
李氏道:“民妇一旁听得一言半语,他老提郑家那两位姑娘,民妇还有些多心……”
袁恪与香芷自幼订下婚姻,因袁恪父亲过世,三年孝期未满,两人才没成亲。
郑家的两个姑娘都很漂亮,李氏恐袁恪见了郑家姐妹,活动其他心思,留神再听,却又不是。她尤不放心,见袁恪把幼子拉到一边说话,待袁恪走后,立刻叫来儿子询问。
香芷的弟弟亦作证道:“恪哥只说城里不太平,让草民留意着些周围,多跟着姐姐。我娘也问过这事。”
香芷更流泪道:“他那天讲这些,民女心里有点疑惑,当时猜,他该不会在查什么案子吧。是不是那个命案跟这片儿有什么牵扯?万没想到,这么巧……”
万没想到,就是这么凑巧。正是这一日的傍晚,丹娥走出了家门,再也没回来。
丹娥出门迟迟未归,郑家慌乱开始寻找。
荷家也被惊动,与邻里们帮忙找人。
夜越来越深,郑家已在猜,是不是被之前杀女孩的凶手掳去。丹娥之母乔氏哭得死去活来,恨自己不应该想着就出门几步,无碍的,让闺女独自出门。
香芷触动心思,暗忖,怎会这样巧?立刻让弟弟去找袁恪。
袁恪得知,即请人去衙门报信,自己先赶到郑家。
香芷的父亲及两位兄长都帮着郑家去街上找人了。香芷与李氏在郑家劝解乔氏和小翠,帮忙照看。
见袁恪到来,香芷立刻将他扯到一旁。
“你同我讲实话,下午你突然提到阿丹,不是想帮她作媒,而是有别的事吧?是不是你们有什么线索,是不是她早被人盯上了?!你为什么不实说,不让她们家有点防备?!”
袁恪向史都尉供认:“卑职当时也觉得惊诧,怎会如此凑巧!思量事已发生,说出来可能香芷想起什么线索,就说了实话……”
他对香芷道,确实是,查到一本册子,可能是犯了那一串案子的凶手所画,其中就有郑家的姑娘。但事关机密,不能外泄,白天才那般问。你想想,近来这对姐妹是否与人结怨?她们有没有同你提过什么可疑的事?或你见过什么可疑的人?特别是跟布有关的。
香芷当时懵住,问,什么叫与布有关?心里乱得很,想不起来。
袁恪于是道:“这姐妹俩是不是也买了蝶花布料做衣服?她们为了这个,有无跟旁人斗过气?那册子上特意画了郑姑娘穿着蝶花布料的裙子,还要用布勒死她。”
香芷哭道:“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得问小翠或郑婶呀。”
但当时衙门的其他人未到,袁恪不能擅自向郑家透露衙门已知案情,也不能私自问供。
他只能再问香芷:“你仔细想想,或是否有人心仪她们姐妹,甚至谈婚论嫁没谈成之事?尤其近几个月。画上还指责她品行不端,必有缘故。”
香芷摇头:“我想不起来,你去问小翠或郑婶。”
袁恪无奈:“须得等衙门的其他人,特别是我们头儿到了,才能问。我跟你说都已是不对了。”
待到衙门的人赶到,天已快亮。
袁恪与其他捕快忙着找人,暂未多提此事。
袁恪又对史都尉供认:“卑职以为,我只问过香芷,她确实没对旁人说。且后来衙门验尸证明,卑职跟香芷说这件事时,郑家姑娘已经不幸被害了。如此,肯定与我们无关。”
偏偏就有关。
之后,有多名邻里作证,点心铺的老妇当时就在郑家,一副热心模样,帮忙找寻丹娥,安慰丹娥的母亲乔氏。
巩乡长又疑惑开口:“恕某斗胆,说一点愚见,这么算算时间,确实对不上哪,点心铺的老妇听到这件事的时候,那女子已经被害了,尸体也藏在泔水车里运走了,都该被拖进那个宅子里了。怎么还能按照画册布置?”
桂淳拱手:“乡长犀利,此妇在公堂上亦是如此辩称的。”
史都尉再开堂,审问点心铺老妇万氏。老妇于公堂之上大哭。
“酒是老身在路边捡的,旁人看我老太太可怜给的不行么……有酒就说我杀人,有无王法,讲不讲道理!冤枉啊啊啊,苍天,死妮子死了还得害人——老身一个孤苦老妪,为何要杀郑家姑娘?”
史都尉沉着脸一拍惊堂木:“抬进来!”
几个小兵抬着一个特制担架进了堂中,担架上躺着黑黑一坨,勉强可见人形,散发刺鼻恶臭,被绑带固定于担架上。
见到老妇,那人蠕动了一下,嗬嗬道:“娘,娘,这是哪,咱回去,丹娥哩,我要丹娥跟我困觉。”
史都尉示意左右暂时将老妇封住嘴。
白如依走到担架前:“混扯!你是何人?丹娥乃我未过门的娘子,休要胡说八道!”
“不是你的……”那人又蠕动一下,“丹娥是我娘子,我俩要洞房了,要有小宝宝了。”
白如依冷笑:“凭仁兄你?恕我请教,丹娥有块胎记,在左肩还是右肩?”
那人竟又嗬嗬几声:“你诈我哩,我知道。丹娥身上哪有胎记,她比我娘做的奶冻还白又滑,只在左胸下有颗痣,绿豆粒那么大……”
满堂静默。
白如依神色沉重,向天一礼:“郑姑娘仙灵在上,在下为取案犯口供,如斯谎称,冒犯有损姑娘声名,望请宽恕。”再长揖三次,向堂中道,“白某与郑姑娘从未相识,方才所言,句句为假,只为取证,请都座责罚。”
史都尉示意白如依先退到一旁,命人取出老妇的封口布:“你还有何话说?”
老妇尤要辩解,打滚道:“苍天!官爷军爷们交差,见我老婆子孤苦,我儿久瘫在床心智不全,便拿我们顶罪。你们自个儿都承认了在唱大戏,可见啥都能编!那酒是你们放的!我儿素怕生人,在公堂上竟敢开口,肯定是你们事先教了他!!!苍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