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口道：“陛下来了。”
&esp;&esp;萧融怔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跟着阿树回去了。
&esp;&esp;在萧融走后，萧佚打开窗户，他只捕捉到萧融的一个衣角，而那衣角还很快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esp;&esp;萧佚砰地把窗户重新关上，昏暗的屋中满地都是散落的纸张，有的还完好，有的就被他揉成了团，这都是他曾写下的文章，是他这段时间勤勉的证明，站在一室狼藉当中，萧佚的心情没有半点缓解，他还是觉得好生气、好委屈。
&esp;&esp;又想哭了，但他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他蹲在地上，一张张地捡起那些揉皱的纸，把它们重新整理好，重新抚平，之后再分门别类地放回原处。
&esp;&esp;再接着，他便坐在桌前，提起毛笔，继续像往日一样苦练功课，只是练着练着，纸上的墨就被晕染了一块。
&esp;&esp;萧佚微微顿笔，却又神色如常地继续往下写。…………
&esp;&esp;萧融背着包袱出去找屈云灭，屈云灭牵着一匹纯黑色的马，正在拱门外等他。
&esp;&esp;本来屈云灭心情是无比沉重的，但看到萧融背着一个比他宽、比他上半身还高一个头的包袱出来以后，饶是屈云灭，也忍不住微妙了一下。
&esp;&esp;萧融见他盯着自己身后的包袱，他自己也尴尬地笑了笑：“都是沉甸甸的爱啊。”
&esp;&esp;屈云灭：“……”
&esp;&esp;他伸手替萧融把包袱解下来，然后甩到马匹背上，这一下差点让这匹马得了腰间盘突出，萧融走过去，摸了摸马上的鬃毛，马也投桃报李，舔了一下萧融的脸。好温顺。
&esp;&esp;这应当是屈云灭专门为他挑选的坐骑，萧融又摸了摸巨大的马头，然后才转过身，对屈云灭笑道：“走吗？”
&esp;&esp;屈云灭望着他，半晌嗯了一声。……
&esp;&esp;萧融其实根本不想今天就离开，他是想要等登基大典结束以后再走，完成他许下的那些诺言，比如亲自送孙仁栾归乡，主持第一家官方书局的开业典礼，但屈云灭这么说了，萧融也没挑三拣四。
&esp;&esp;其实哪天走都一样，或许他早点走更好。
&esp;&esp;屈云灭牵着缰绳，萧融则走在他身边，他们的步伐都很慢，旁边过去一个耄耋之年的老爷爷，拄着拐都把他们超过去了。……
&esp;&esp;前半段路谁也没说话，后半段路，萧融突兀地开口：“你找个人替我送孙仁栾回平阳，在大典之前就把他送回去，他与旁人不同，我们应当尊重他，免得让他伤怀。”
&esp;&esp;屈云灭：“好。”
&esp;&esp;萧融眨眨眼，又说：“羊藏义这人心思太多，你离他远些，遇事不决就去找高丞相，或是虞绍燮，他们两个都能给你公允的说法，宋铄还需打磨，但不需要你亲自打磨，你把他交给高丞相就行了，千万不要和他单独相处。”
&esp;&esp;不然萧融怕宋遣症这辈子连二十五岁都活不到了。
&esp;&esp;屈云灭：“好。”
&esp;&esp;萧融扭头，看着屈云灭的侧脸，他笑了一下：“农耕乃一年之重，如今已经算是冬日的末尾，马上就要开春了，我和佛子曾探讨过新皇登基第一年应当给予天下什么样的好处，或许这第一年，你可以先收收心，减免赋税，待到家家户户都有存粮了，你再去想开疆扩土的事。”
&esp;&esp;屈云灭突然也把头转了过来，他的神经在听到第一年这三个字的时候就绷紧了。
&esp;&esp;但他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照旧一个字：“……好。”
&esp;&esp;萧融听着这个好，他张了张口，最后还是化为一个笑，他点点头，然后就不再出声了。
&esp;&esp;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出了城门，又经过了城外的几个茶摊，等到连茶摊都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时候，屈云灭停了下来。
&esp;&esp;萧融还在往前走，迈出一步之后，总是遮挡着他视线的那个身躯不见了，他一愣，立刻转身。
&esp;&esp;屈云灭把缰绳递给他，萧融接过，到了这时候，屈云灭要是还不说什么，那就会给人一种他在赌气的感觉，但他没有，他也不想让萧融有这种感觉。
&esp;&esp;所以，站在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太阳光下，屈云灭问萧融：“你要离开多久？”
&esp;&esp;萧融摇头：“我不知——”
&esp;&esp;屈云灭：“给我一个大致的时间，不准也没关系。”
&esp;&esp;萧融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几个月吧，三个月，四个月。”
&esp;&esp;屈云灭望着他，心里却在说，也有可能是一年，好几年，对不对？
&esp;&esp;但若真的一走便好几年，那就说明萧融喜欢这样的生活，那他又为什么要回来呢。
&esp;&esp;屈云灭垂眸，他胡乱点点头：“好，四个月。”
&esp;&esp;萧融见状，沉默片刻之后，他低下头去，把自己腰间的螭龙剑解了下来。
&esp;&esp;从屈云灭第一次看到这柄剑开始，他就想要，但萧融总是严防死守，以前不让他看，后来不让他碰，再后来不允许他偷偷磨剑。
&esp;&esp;现在他把这把剑放到了屈云灭的手上，不过，屈云灭好像已经不怎么想要这把剑了。
&esp;&esp;萧融掰着屈云灭的手，让他攥紧一点，别把剑掉下去。
&esp;&esp;然后，他才对着屈云灭漆黑的眼珠说：“这是抵押。”
&esp;&esp;“等我回来的那一日，你还要把它还给我。”
&esp;&esp;屈云灭望着手中细长的螭龙剑，等他再抬头的时候，萧融已经转身，拉着缰绳往前走了，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在这么明朗的天空下，多么沉重的场合似乎都不应该出现，他的爱人即将远去，即使他说着要回来，屈云灭也依然无法相信他，就算有九成九的概率萧融最终会选择他，但只要还有那最后一点不确定，屈云灭此刻的感觉，还是会倾倒向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那一方。
&esp;&esp;太阳在褪色，树木在枯黄，鸟叫变得呕哑嘲哳，一切看起来都变了样。
&esp;&esp;当所有都变成陈旧色调的时候，只有屈云灭手中的螭龙剑还保持着鲜艳的色彩，这是他心中的唯一一点希望了，若有一日连它也开始褪色，那这世间……到底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
&esp;&esp;萧融没有回头，因为他不能回，回了就心软了。
&esp;&esp;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便只是一直往东走，明明牵着一匹马，但他好像忘了马还能骑这回事，直到双腿酸软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两个时辰，官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他随便找了棵树，先喂马，然后再喂自己。
&esp;&esp;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不死之身了，这回再碰上个匪盗，那可就难说是什么结局了，不过东方进给了他一把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