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四十五,临近公司下班时间,秘书处却并没有即将下班的轻松氛围,三人刚因为今天工作中的纰漏被训诫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任茜从总裁办公室回来后就一直气呼呼的,终归是没能压住情绪,愤愤不平地嘀咕道:“今天这事说到底也不能怪我们吧!就算我们该事先了解客人信息,又哪能细致到查出他有恐高症呢?更何况欧美那边本来就更注重个人隐私!人家不主动说我们也很难知道的好不好!”
她是刚出社会不久的新人秘书,从小家境优越被捧在手心长大,性子也跟个小辣椒似的:“再说了,归根结底还不是海外运营部那帮人为了面子和排场,非要把会餐地点安排在丽珠塔上!郭姐你一开始明明还提醒过的!”
她越说越愤慨,声音也越来越控制不住。一边的郭家瑜虽说不置一词,脸色却也明显更抑郁了,她是秘书处组长,资历最老,担的责难自然也最多。
而坐在任茜对面的杨惜媚则息事宁人般温声劝慰她:“好啦好啦别气了,郁总其实也没说什么,只要咱们下次多注意嘛……你看——”
她一双清澈明丽的杏眼往任茜身后的门外示意了一下,露出点狭促的笑意:“他们不都挨骂了嘛。”
任茜顺着她的目光转头,就见海外运营部的负责人赵海峰正臊眉耷眼地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她心里才好受了点,低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这次的接待工作是她们秘书处和海外运营部共同负责的,起因是华誉药业要和海外的门户网站合作,在脸书推特这一类国际社交媒体上推广新研发的产品,因此总裁郁持邀请了a国目前大热的网媒运营商亚伦麦考斯特前来洽谈。
海外运营部的人这下可算逮着机会表现了,坚持要把会餐地点定在丽珠塔上高达一百多层的旋转餐厅里。丽珠塔可是广府一带最高的地标性建筑,搭乘的还是三面玻璃的开放式观光梯。
只是没料到这位亚伦麦考斯特先生竟有十分严重的恐高症,而海外运营部负责接洽的人又没提前跟那边沟通好。结果可想而知,乘观光梯上行到二十多层时客人的神情就有了异样,还是她们秘书处的人及时察觉然后迅速按停了电梯,把已经腿软眩晕差点休克过去的亚伦扶出去做了一番急救,又好一阵安抚。待他缓过来后又重新联系了另外的会餐地点,用还算灵活合理的说辞把这事给圆了过去,才让这场接待最终能宾主尽欢地落幕。
想到这里,任茜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杨惜媚,又为她感到不平:“你也真是够沉得住气,说起来你这次还是大功臣呢!骂倒跟我们一起挨了,该夸的他一句都不提呀!”
今天发现亚伦的异常情况并及时化解尴尬平息事态的正是杨惜媚。此时她却一脸云淡风轻:“没什么值得夸的,也确实怪我们不够细心,一开始听说他是坐轮渡过来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不对劲。”
也是事后她们才得知这位年纪轻轻的a国富商竟是连飞机都不能坐。
任茜瘪了瘪嘴:“你怎么还自己反省上了!这种事明明该海外运营部的人先去打听清楚,一直负责跟那边沟通接洽不是他们吗?还有那个赵海峰,客人到了郁总跟我们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急急埋埋抢上去秀他那口蹩脚英文,一副小人得志样,真係屎忽窟生疮——冇眼睇1。”她俏皮且嘴损地嘟囔了句广府俚语,惹得杨惜媚莞尔一笑。
任茜也跟着笑起来,又打趣道:“结果也没讲清楚要去那么高的地方,哄得人家一脸懵地就上来了,好彩最后没把人送进医院……”
郭家瑜听她越说越放飞自我,适时制止:“好了别说了。”
任茜这才讪讪住了嘴,对杨惜媚做了个鬼脸。
杨惜媚抿唇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拆了分给任茜和郭家瑜,眉眼弯弯打圆场:“不说了不说了,来吃点甜的,不要不开心。”她本就生得白皙柔丽,观之可亲,又总是一脸的笑意盈盈,声音清甜婉转,很轻易就能让人产生好感。
任茜心头再大的怨气也消散了,还想跟杨惜媚说什么,就听郭家瑜叫了声:“罗助。”她转头,果然见郁持身边的特助罗瑞走了进来。
罗瑞平时也负责直接监管秘书处,年纪不大却总是一脸老成严正不苟言笑的样子,因此相比于一向温文和煦的郁总,下面的人面对他反倒更局促些。
只见他对几人颔首,随即毫无情绪起伏道:“郁总下周去a国回访亚伦麦考斯特,还要出席亚伦在当地举办的一场晚宴。任茜——”他眼睛转向任茜的方向,中途不着痕迹地往她旁边闪了闪,继续道:“你准备一下,到时候作为随行秘书跟我们一起过去。”
“——啊?”任茜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杨惜媚,又对罗瑞犹疑道:“确定是我吗?”
罗瑞惜字如金:“郁总定的。”
“……哦。”任茜应下就不再吱声了,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罗瑞走后,办公室气氛有些沉寂,任茜又看了看杨惜媚,却见她一脸平和,无事人一般低头看起了手机。不知看到什么她勾唇笑了笑,随即就埋头收拾起东西来。
时间正好到了六点,任茜心有所感,不禁问了句:“你这就走啦?又准点收工?”她心性耿直,说话也不过脑,丝毫没意识到这话在旁人听来颇有些责备不满的意味,一直没出声的郭家瑜不禁抬眼看了看她。
杨惜媚也不计较,仍是好声好气道:“是呀,家里有点事,要早些回去呢。”她又和郭家瑜打过招呼后,背着通勤包悠然离开了。
目送她的任茜颇有些意兴阑珊地转回头,就发现郭家瑜定定看着自己。
“怎么了?”任茜不明所以道。
“没什么。”郭家瑜摇摇头:“还以为你又要同我抱怨。”
任茜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讪讪:“那是之前嘛,现在我要还看不出来就是傻的。”
刚进来那阵她作为新人,干劲自然是足的,但工作强度也着实大,秘书处就好像逮着她这头肥羊使劲薅一般,大大小小的活都派给她,还得经常陪着工作狂郁持加班到深夜。她那时一连好几周晚饭都在公司胡乱对付的,甚至连周末都没怎么囫囵休息过,一个电话招呼一下就得回公司。
而反观跟她处于同一层级的杨惜媚呢?每天都是卡点上班,准点收工,分派给她的也都是些不痛不痒不轻不重的活计。虽说是早自己两三年进来的前辈,但也未免太清闲了吧?就像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一般,关键是拿的工资也一样多!任茜心里怎么可能平衡?
——凭什么啊?!她当时不止一次地腹诽:难道是这个杨惜媚背景硬?有什么后台?可她自己也算靠关系进来的啊,她怎么就没这个待遇呢!
任茜属于当下典型的那种“整顿职场90后”,遭遇不公可不会忍着,跑郭家瑜面前抗议了几回。然而郭家瑜只说:“你俩各有所长,自然也该各司其职,惜媚有她要做的事。”
可她到底有什么要做的事啊?据任茜所知,就因为杨惜媚是英语专业的,所以主要负责海外相关的业务沟通,以及一些英文资料的翻译处理——这算很重的任务?任茜觉得自己被糊弄了,还想再据理力争,郭家瑜却不想费劲跟她继续扯,索性道:“这是郁总的意思。”一句话就把任茜给堵回来了。
但她心里是不信的,郁持那种看似面善实则心冷的人,会特意关照一个秘书?还是说这俩人之间……
带着这种怀疑,她留意观察到现在,也终于看清了一件事:并不存在什么特意关照,相反,杨惜媚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