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刚过了丑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从军营派来的五个士兵,跟在他身后默默的保护着他。
宋玉竹已经在地图上看到西湖东岛被包围,长盛楼里的人都被人押解上岸,他打算亲自提审杭州知府。
因为抓捕的人数众多,声势浩大,惊起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
大伙站在湖边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
“东岛上的人被抓了?”
“抓的好,要我说早就该惩治惩治他们了,都是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巨贾!”
“我可听说那里有官府撑腰,这是闹翻了?”
“谁知道呢……”
宋玉竹加快步伐,终于在最后一艘船上看见了赵骁。
赵骁也看见了他,离着老远朝他挥了挥手,同在船上的丁大千顺着视线看过去,脑袋嗡的一声,好悬掉进湖里。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虽然他没见过陛下本人,但平日花的钱还没见过吗?能让大将军挥手的人,除了上京那一位还能有谁?
上了岸,丁大千连忙跪地磕头:“卑职叩见皇……”。
宋玉竹抬手拉住他:“起来吧,先去办正事。”
“是!”丁大千激动的站起来,他没想到陛下也来了杭州!
赵骁走到宋玉竹身边道:“如你所料,商会和官府勾结,长盛楼身后的靠山就是杭州知府李庭翼。”
“走吧,去见见这位李大人。”
宋玉竹上了马车,不多时便来到杭州知府家的大门口。
李庭翼半夜被吵醒,见丁大千带兵过来,连忙上前道:“丁大人,无缘无故派兵将我府上包围,这是何意?”
丁大千这辈子腰杆就没这么直过,“我奉皇上口谕,特来捉拿与长盛楼相关的人,李大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来人,将他拿下!”
李庭翼惊怒道:“你敢!我是皇帝亲封的三品大员,你一个小小的守备竟敢假传圣义,莫不是要造反!”
他不相信丁大千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因为他在上京有几个交好的官员,这些年一直书信往来频繁。
皇上真要查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所以必然是丁大千在胡说八道。
丁大千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走到旁边的马车边请示:“属下能否直接动手抓捕李庭翼?”
“允。”宋玉竹在车中应了一声。
丁大千高声道:“抓人!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李庭翼这才慌了,他被几个官兵带上枷锁带上马车,府里的一众人也全部被押到军营。
一路上李庭翼在心里盘算着,这丁大千为何突然朝自己发难,虽然平日两人交往不多,但自己并没有得罪过他。
如今之计也只能等到了军营再说,如果是为了钱来的,就舍出几十万两银子……
半个时辰后到达军营,李庭翼面上不复刚刚的怒气,他让身边的官兵去叫丁大千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丁大千走过来道:“李大人有何事要说?”
“丁老哥,咱们在杭州同为官员已有三载,在下实在不知哪得罪你了,不过为表歉意。”李庭翼伸出手道:“这个数,把我们一家人放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这个数是多少?”
“五十万两银子,我让人给您送得安安全全,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丁大千心道:“这王八蛋是真有钱!”
“这钱我可不敢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丁大千转身出去,李庭翼焦急的喊着:“一百万两,一百万两还不行吗!”这些银子是长盛楼一年的收益,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让他肉痛好久。等自己脱了险,再想办法把弄死他!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丁大千朝二人跪拜道:“启禀陛下和将军,杭州知府李庭翼以捉拿回来。”
李庭翼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两个人,话都说不出来了,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眼冒金星,两耳嗡嗡直响。
“李大人,三年不见,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
“臣……微臣拜见陛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若金纸,汗如雨下。终于明白丁大千说的奉皇上圣意是什么意思。
李庭翼原是工部右侍郎,之前因为办事出色得了提拔外放到杭任三品知府。
“自己招了吧,朕留你个全尸。”
李庭翼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已经再无狡辩的机会,他长叹一口气磕头道:“罪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请皇上恕罪。”
宋玉竹挥挥手,丁大千递上纸笔,李庭翼趴在地上开始写自己的罪责。
三年前他刚来杭州时,也曾带着一身的抱负,想要干出功绩早日升迁。
结果来到这里才发现,并非所有人都能抵抗住白花花、金闪闪,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从最开始的一幅画,一尊玉菩萨,到后来一箱金银,一块地契……渐渐的他被金钱迷住了心窍,跟商会一起同流合污,大肆揽财。
随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他的野心就越来越膨胀,甚至升起了养私兵的想法。
从军营诈来的火铳就是第一批实验品,他之前在工部任职,了解此物的厉害,若是能建一支火铳军,即便东窗事发他也不害怕。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没想到皇上和辅国将军会微服私访来到杭州……
李庭翼将自己这些年攒的私产全部写下来,也把曾经跟他有过金钱往来的官员一一拉下水。
写完最后一笔,他脱了力,栽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
丁大千把纸捡起来呈给宋玉竹。
宋玉竹看着上面写的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三年时间,一千七百万两白银,这杭州的富饶远超自己的想象。
宋玉竹道:“罪臣李庭翼,贪污受贿,素位尸餐,有负皇恩,赐白绫。”
“谢……陛下……”李庭翼喃喃的谢恩,两个士兵上前把人架出去。
李家男子满十六岁全部赐死,十六岁以下及所有女眷流放岭南。
杭州商会会长也被斩首示众,商会这些年敛的所有资产全部充公。
几天后官府张贴了告示,此前被商会坑害银钱的商贾可以拿凭据来退银子。
消息传到码头于三明的耳朵里,他赶紧联系邓方圆,看看能不能找回一部分银子。
邓方圆道:“要不算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银子肯定退不回来了。”
邓娘子却跃跃欲试道:“去试试,能退一点是一点。”
于三明也点头:“听说商会里有账本,兴许能把咱们买拜贴的一百两退回了。”如今两家人日子都不好过,这一百两能解决不少问题。
几个人一起进了城,来到官府说清来意,很快就有官员接待了他们。
“我,我们在商会买过一次拜贴,花了一百两银子。”
官员边记录边问:“还有吗?”
邓方圆踌躇片刻把自己私自开铺子后被烧的事也说了出来。
记录的官员拿出另一本册子道:“铺子名字叫什么?”
“清叶茶坊。”
“唔,找到了,是商会派人烧的,当初赔了多少银子,还有收据吗?”
邓方圆激动的点头:“有!有!”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油布包,里面正是当年二人赔偿的收据,共计贰仟叁佰两银子,这是两人全部的家当。
官员拿过来仔细查看,确定没有做伪,没有涂改后,在账本上画了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