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报一则天气消息,今年第六号台风“天兔”将于今天19时00分前后以台风级登陆我市沿海……请市民朋友多加防范。”
收音机播放着本地电台,林知意点开群文件,见这次台风值班名单没有自己,高兴地“嗷”了声。
长大后才知道5:30准时下班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幸福感。
林知意收拾好东西,成功在5:30分踏出单位大门。而雨这个很讨厌的东西,它喜欢在人得到自由的时候出现。
林知意没走几步路,晴天被乌云遮住,水泥地被雨滴打湿。
抬头朝老天摆了个鬼脸,林知意郁闷地撑开透明伞,迈着步子往烧腊店的方向走。
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没那么多连锁店,单位在老城区,周围有很多别人钻研了一辈子的美味。
眼睛盯着伞面正在滑落的水滴,林知意思考等会是买一例白切鸡还是烧鸭……要不要再多加点叉烧肉呢?
哎,不看路的后果就是踩到水洼。
林知意停住,低头看湿透沾泥的鞋,又转头看那个谋杀她新鞋子的小坑,洼地失去的雨水很快补充,小小的水镜倒映着他人家庭院伸出一枝果树,一些记忆闪过,林知意记得这棵是会长粉果子的莲雾树,春天开花结果的时候可漂亮了……这倒让她想起冰箱里快要被她吃完的水果,等会顺便补充点新的。
雨又大了些,稀里哗啦的声音让林知意回过神,得快点,下班后的时间珍贵,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躺到床上,这是打工人一致的行为。
然而这个世界有很多神奇又解释不通的事情,在林知意不经意抬眼的那瞬,她居然看见了高中起开始暗恋的那个少年。
少年长成了男人,那眼、那唇、那挺直的背,还有那瓷白的肤……还是原样,林知意明明有六年没见过他,依旧一眼认出他了。
他站在平日空落落的荒废长巷中,大雨下,他一个人站着。他没找个地方躲雨,反而闭着眼站在雨中,任雨水落到他的身上。
滴滴答答,雨在下。
湿湿的水汽,黏稠的感情涌出。
“周时序——”在雨中,他的名字如一道穿破岁月的箭,把林知意带回过去,回到幸运又奇妙的高中时期。
她飞奔向他,一步步像踏入梦中的时空,连鞋踩中水坑都没在意,神似见到骨头就丢了魂的小狗。
曾经在校园里的奔跑与此刻重合,只是和高中遇见他时不同,这次她跑到了他的面前。
林知意看喜欢的人淋雨了,制定的暗恋准则就被她忘在脑后,她踮起脚,举着透明小伞落到他的脑袋顶,为他赶走那些碰到他的雨水。
雨还在下,可雨又似停了。
林知意和伞让周时序的世界放晴了。
恍惚间周时序听见有道女声在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眸,不带温度的视线对上她笑着的眼。
他移开视线,这座没来过的城市有着一个认识他的人,稀奇也没那么稀奇。
周时序没开口问她是谁,也不想知道她是谁。他的视线顺着那倾斜向他的伞柄上移,看着雨滴打在透明伞面,又流下来,落到她微翘的发梢。
偏偏身前的人不知自己在淋雨,眼里只有他。
林知意看周时序那漂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小心和他视线相交,她就和不正常的心跳重逢了。
身子一下子僵住,她像回到之前大四下第一次参加工作面试时,甚至她比那时还要紧张。她脸红了,热意迅速攀上脸部皮肤,心房处响着夸张的心跳声,雨又大了些,她的小腿被雨水打湿,视线抓着那一滴从他睫毛落下的水珠,不愿再让他淋雨,林知意对他开口:“周时序,你要不要上我家躲躲雨?”
她的邀请只带善意,不见半分暧昧,只是那红透了的脸颊使她单纯的目的模糊了,周时序也被她困惑了。
怎么可能用一句话就把周时序带回家?他又不是可怜小猫。可就是这一句不经头脑的话,林知意把周时序带回家了,比那天哄小猫回去还要容易。
他轻声一个“嗯”,林知意耳边就开始放烟花。
和他撑着一把小伞,肩并肩地往前走,这一切发生的不可思议,以至于忘记了她本计划去买的烧腊和水果。
林知意收起伞,周时序已经在她家中坐着了。她看着在餐桌前椅子上闭眼坐着的男人,他的衣服还在滴水,她赶紧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新毛巾放到他搭在长腿上的手里。
“你先擦擦,我去衣柜找衣服给你换。”
温馨的小屋隔绝了喧嚣的落雨,周时序靠在座椅处,身上的衣服布料变得湿冷粘稠,脑袋开始浑浑噩噩,耳朵里她的话模糊不清,他敷衍地应了声:“嗯。”
林知意看他苍白的脸蛋和没有血色的唇,估计他状态不好,想着先把自己身上碍事的衣服换了再照顾他,她快步往房间走去,湿衣服落地的同时,客厅处响起一声重物落到的脆响。
什么东西碎了?
林知意随意抓了两件衣服套在身上就往外边跑,看到周时序鞋边躺着的杯子碎片,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杯子碎了。周时序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仿佛地下坏掉的杯子和他没有一点关系,林知意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览遍他,男人全身都湿了,他也不擦,她给的毛巾还搭在他腿上没有动。湿后的衣服很透,什么都看得见,林知意正要别过眼,周时序就睁开眼。
睫毛轻颤,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瞳。
林知意本能捂住心口。她很难用言语形容周时序睁开眼睛的那个过程,明明是无情又疏离的眼,她却觉得人家是在勾引她。
“水。”周时序出声打破林知意的胡思乱想,言语傲慢无礼,一点都不像林知意记忆里的他。
不过也不是很重要,林知意对喜欢的人的殷勤劲不可能那么快被磨灭,她笑着讲:“等等喔,我马上给你倒!”
林知意家里没有一次性杯子,周时序把她常用的那个胡萝卜杯打碎了,她只好把自己之前用的小兔陶瓷杯找出来洗干净给他用。耗时不短,不过已经是林知意最快的速度了。
“水来了。”林知意把杯子递到周时序面前。
“周时序。周时序?”他怎么了?喊着他的名字,可他似昏迷般一动不动。
犹豫间,林知意弯腰抓住他的手臂,察觉原本像雨一样薄凉的周时序变了体温。
好烫,是发烧了吗?
林知意看着这个病了的人。
他好娇弱喔。
淋了下雨就发烧了。
“周时序,你还醒着吗?听得见我讲话吗?”
林知意摇着他的手臂,周时序被她从昏迷中拉了出来。
“水倒好了。”
“嗯。”他一手扶额撑在桌旁。
林知意晃了晃小兔子水杯,示意他伸手拿。周时序不动,微微张唇,用漆黑湿润的眼望着她。
他什么意思?林知意迟疑地把水杯抵在他干涩的唇前,隔着水杯林知意都能感觉到他唇瓣的柔软,她手颤了颤,一些贪念从眼里涌出,周时序轻轻看了她一眼,他轻抬着下巴让那贴唇的水杯抬高了些,看着那张精致的脸更朝向她,林知意立马心领神会,举着水杯喂他喝。
林知意喂过一只傲慢的小猫喝奶,这会换个人喂,本以为自己轻车熟路。只是男人喝水总与猫不同,林知意看过他打完篮球仰头灌水,那是少年与荷尔蒙的碰撞。
而现在呢?看他喝水时露出的白齿、粉色的舌尖和吞水时滚动的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