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找吃的去了。”她垂首,仿佛有些羞赧。
她记起先前公子“生香”的情形,虽然她人在幻景中时迷迷糊糊,但出了那景便想起最后那俩“家丁护院”的对话。他们不清楚她为何于试炼中突然消失,揣测她大约是寻觅吃食去了。
“啊,”伍子昭笑笑,“小师妹突然不见,让我等好找。”
洛水轻轻“嗯”了一声:”我也不知为何,腹中饥饿来得突然,来不及告知师兄,便匆匆去了,教师兄们担心了……“
“可找到了什么吃的?”他又问。
“一些寻常野味罢了。”洛水也没多想,随口编了。
“哦?”伍子昭仿佛没有料到她的回答那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小师妹可真是好本事。”
“啊?”洛水被他夸得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抬头望他:她虽然身手不佳,但在仙门呆了一阵之后,手脚还是要比寻常人灵活许多。若想在山里找些野味又有什么困难?
更何况,她虽然惫于修炼,却也还是练了一些的。毕竟在她的设想中,她是要日后和季哥哥遍游仙山人间的,柔美的模样是必须的,但也不能见风就倒。
伍子昭仿佛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依旧笑模样好脾气地给她解释:“说来惭愧,原本祭剑峰上野兽精怪不少,可最近魔域那边动静不小,入门弟子练剑自是比往日勤上不少,所以那些精怪便遭了殃,多数作了练剑的靶子——若是知道小师妹辟谷这般困难,我和小师弟早该为你准备些吃食,也免去了小师妹寻觅野味的麻烦。”
洛水噎了噎。
伍子昭这话说得客气,却分明隐含质疑。确实,祭剑峰上苦寒人尽皆知,听他的话,那些个能动的东西早就被练手的弟子清了干净,哪来这么多精怪野兽给她这么个门都没入的弟子填肚子?
她倒是想直接说自己随身携带了吃食。可这么一来,便难以解释自己刚刚为何非要离开问心径——她不是非常确定自己先前瘫倒在那问心径上的模样到底有没有被这巡山的“护院”给看去了,不过依照她对公子的了解,应该不至于留那么大的破绽,顶多只能让那两人感觉到她离开了而已。
这样一想,她倒是淡定了不少,冲伍子昭抿唇一笑:“师兄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但这试炼本就是一人之事,怎好劳烦你们?说来惭愧,我确实寻了许久,才好运找到了一窝野兔,料理又花去些时间——当真是对不住师兄。”
“原来如此。”伍子昭点了点头,似是被她这番话说服了一般,“那师妹可吃饱了?”
洛水有点听不得这“饱”字,一听脑中便浮出公子最后“喂饱”了她那会儿的情景:他一边用那双形状优美的唇亲她,一边教她将他哺喂的东西细细化了,一点儿也不许浪费云云……
她有些不自在地转开眼去,笑道:“自然是吃好了。”
“那好,”伍子昭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领着小师妹再走这一遍问心径吧。”
洛水听出他的怀疑之意,大约是要监视她老老实实地爬。
她倒也无所谓。她认为,先前自己被折腾了一整日,水米未进,所以走起问心径来才会那般费劲。如今刚得了公子的帮助,吸收了不少灵气,虽然大半都喂了那半死不活的狻猊,但剩下那些尚暖洋洋地流转在她的体内,倒是让她一扫先前的疲惫,手脚也仿佛轻盈不少,想来走完余下那五十阶应当不成问题。
于是洛水不再推拒,朝伍子昭福了福,便微提裙摆,不紧不慢地走上了石阶,姿态娴雅好似女眷登山赏花,只差一面团扇便可成了一幅画。
伍子昭也没说什么,漫不经心地走在她前面大约叁四阶的位置,也不回头看她。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直到了一处,他不知怎么地顿了一顿。洛水不察,差点没撞上去。
伍子昭避得倒快,还不忘扶她一把:“师妹小心。”说完还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就不继续走了。
洛水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还剩大约五十步,正是她先前停下的位置。此刻她浑身轻松,想必接下来的路也能轻轻松松过了。可这一天下来,她到底还是有些疲惫了,只想赶紧走完了歇息。
她当即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直接朝伍子昭点了点头,也没多想,便越过他继续爬了。
剩下这五十阶很快便过了。待到两百阶尽,便突然显出一处平台缓坡,可见大片竹林以及供入门弟子歇脚的屋舍。
洛水见了立刻精神一振。不过,她还记得自己身后尚缀着个人,于是做足面上功夫,真心实意地冲着这位大师兄道了声谢,谢他一路看护。
她说:“若无旁的事,我今日便先去歇息了,明日会随其余弟子一起听讲修炼,待入门修习圆满,再好好谢过师兄。”
伍子昭自然是客气应了,还提醒她不忙着随其他弟子一同修炼,说明天会有人来接她先去拜见师傅,另行安排修炼事宜。
洛水满口应了,又朝这师兄福了一福,自觉礼数周全了,便满心欢喜地要朝她自己的屋舍走去。
可刚一迈步,就听身后的青年突然出声:“啊,差点忘了,还有最后一事需教小师妹知道。”
洛水疑惑回头,见她那师兄伸出手来在空中一晃,似是抓住了什么,食指与中指一捻,便显出了一只传讯纸鹤。
“先前门派传讯,道是祭剑后山有奸细踪迹,甚至惊动了护山的神兽——若是下次小师妹要寻些吃食,可千万要小心了,莫要撞入歹人之手。”
说罢,青年冲她露齿一笑,笑容真诚极了。
……
洛水心神不宁地进了自己的屋舍中。
此间一切用具皆是青竹制品,散发着天然的清香,做工摆设亦可见古拙之意,颇有些“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韵味。
若是换个时候,洛水自然早已开始欣赏把玩了起来,可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情。她在屋中来回转了几圈之后,最后心神不属地倒了一大杯茶水,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不仪态,咕嘟咕嘟便灌了下去,灌完了方才稍稍镇定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公子,(“他是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他肚中蛔虫,如何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公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不知道他这么个根本不用睡觉的鬼到底为什么会打哈欠。
(“可是……可是……他刚刚……”)洛水咬唇。
(“慌什么?”)公子道,(“左右还什么都没发生,就算他有些怀疑,到底什么都没说,你又何必自乱阵脚。”)
洛水一想,似乎也有道理。她那个师兄说话本来就有些阴阳怪气,一直怀疑她入门不正,拿话诈她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那‘生香’到底行不行啊?”)洛水总算是镇定了一些,又开始拿话挤兑公子,(“你还说我‘生香’不行——可我到底好歹能瞒过闻朝,可你呢——连这么个内门弟子的怀疑都无法打消。”)
公子被她气得嗤笑一声:(“我如今寄宿在你这辟谷都未能成的丫头身上,能避过这祭剑首徒的注意已是通天的本事。你若能将织颜谱中的‘生香’练到我这重境界,香随意转,操纵人心不过转念之间的事——你也不想想,若我身躯尚在,又该是如何一番景象……”)
洛水向来不耐听他吹嘘那些过去的风光,只当他是个虚荣鬼,嗯嗯啊啊应了便开始整理床铺,把她从俗世带来的那些锦绣铺盖松松软软地垫了个满床。
公子自顾自地说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无趣了,看她这副美滋滋地要去享受睡眠的模样,只觉得牙根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