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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本事你打我啊(1 / 2)

洛水心里咯噔一下。

待得一旁谷好好暗中推了她一把,才发觉手脚俱是冰冷,差点连铜匙也有些握不住。

好在她这位置远离人群,兼之此刻几乎所有人目光都在凤鸣儿身上,倒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没事,不过是觉着有些冷了。”她小声道。

谷好好知她有些娇气的毛病,倒也不疑,低声笑她该好好修炼了,不然连点寒气也抵御不了。

二人交谈了几句,洛水又有些心不在焉,很快便也没说了。

她寻思着,这掌门来经讲其实不算是什么天大的稀奇事,对寻常弟子亦是只有千般好处,可她始终觉得心下有些发慌。

她这边低着头兀自想着心事,自然没瞧见前头凤鸣儿脸色变了一变,不知怎么便朝她们这边望来。

待得她发觉手下炉子有些异响,低头瞧去,便见一团青影突然窜到了面前。

她惊得手一抖,差点没跳起来,虽然动作不大,到底磕到了面前的炉子,只骨碌一下,面前烧红的炉炭、滚烫的茶水便翻泼了出来,大半皆落在了她的腹部与腿上。再一晃神,便觉疼痛钻心。

洛水当即惊呼一声,眼泪也滚了出来。

周围几人亦是手忙脚乱,一时擦的擦,理的理,很快就乱作一团。

洛水一边抹眼泪,一边忍痛去抖那落在衣物上的银炭,然动作了两下便发觉有什么不对:刚才那团青影,不知怎么不见了;还有那些炭火刚一拨到边上,就不见了踪影,仿佛是融到了地里一般。而然还未等她想明白如何,便听得周围一静。

洛水若有所觉,含着泪抬眼望去,便见伍子昭铁塔一样地站在面前,。本就肤黑,此刻面色沉静,不见半分平日的笑意,只有冷肃之意。她望了一眼,就有些脚软。

“大师兄……”她想解释点什么,便见伍子昭抬了抬手。

“既是无心在此,便回去吧。”他道。

洛水自知理亏,只小声争辩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谷好好亦还想说什么,伍子昭便又挂上了点笑,道:“谷师妹不妨替我去温鼎阁问上一问,可有那治疗烫伤的方子。”

这话乍听似是普通的师兄关爱师弟妹,可落在洛水耳里,便是将两人一同惩罚、排挤了。

她当下就有些急,分辨道:“方才不是我——是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是从那边,是——”

她抬眼便朝凤鸣儿的方向望去,偏巧对方也正望着她。

两人目光对上,凤鸣儿也有些怔愣。她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就听伍子昭低声喝止。

他也不看洛水,只问道:“经讲喧哗者当如何处理?”

四下无人敢答,他便点人,道:“李荃,你来说。”

李荃默了默,最后还是低声道:“侵扰讲习、散漫无度者,当闭门思过七日,日日叁省己身,默念誊抄门规至烂熟于心。”

“很好,”他笑着望向洛水,“你可听清楚了?”

洛水当场愣住,一时之间委屈非常。

然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在人前失态,最终还是扯了点笑,道:“听清楚了,我会……好好反省的。”

说罢她便低头整理起来。好在她近日学了纳物之数,收拾面前的狼藉不过翻手之间。只是这众目睽睽之下被撵出去实在太过难堪,纵使她垂眼不去看那些似试探、似幸灾乐祸的脸,亦觉如芒在背。

待得好不容易稳稳走了出去,到了经堂门口,却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然这一望之下,她只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在等些什么?又是在望些什么呢?

洛水隐约觉出自己心境似有些不对——过去她在外门亦有受人暗中排挤之事,却全然不放在心上,如何换了个地儿就委屈起来?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眨了眨发热的眼眶,转身便走,不料刚一动身,便撞上了人。

“对……对不住。”她立刻道歉。然抬起头来,却是真真正正地一愣。

来人素衣鹤麾,玉冠高束,笑意宜人,望之可亲可敬,如沐春风,正是天玄掌门、灵虚真人白微。

她惊退一步,对上面前人疑惑的眼神,方觉出自己反应或有些过了,立刻敛目垂首。

“掌门师伯。”她行了一礼。

“如何这时候出来了?”他问道,声音温和,似脾气极好的师长那般。

洛水答道:“我……我今日未带笔墨,还请师伯见谅。”

白微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不巧。”

若说先前洛水离去时还有些委屈不情愿,现在却是真的只想拔腿就跑。方才伍子昭说这掌门师伯近日会来,谁能料到根本不是“近日”,而是“今日”?

她又含糊道了声歉,便让到了一旁,垂首等对方先走。

不想这人却是动也不动。

洛水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疑惑抬头,便见一只玉样的手朝她脸颊触来,依稀便是那日情境的重现。

她登时脑中一片空白,待得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眼许久。

她想要转开眼去,然对方却弯眼笑了起来,指了指她的脸颊便收回了手,道:“不妨擦一擦。”恍若完全不觉她面上惊恐。

洛水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竟是流出了泪来,余痕冻得双颊都有些紧绷。

她立刻举袖擦了擦脸,小声道:“无、无妨,谢掌门师伯。”

对方“嗯”了一声,道:“既是未带笔墨,那便速去速回吧。”

她讷讷应了,又告了声歉,忙不迭地走了,步子微瘸也顾不得。可没走几步,身后人传声过来说“地滑”,当即收住了步子,便如那关节不灵的木偶般,僵硬无比地走了。

洛水本是打算径直回弟子居,寻那暖香锦衾的抚慰。然而被这突如其来的偶遇一搅,登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觉得她这师伯出现的时机太巧,对她有些关心太过,一会儿又觉得大约是自己多想,毕竟她曾同师父一并见过这灵虚真人,且这灵虚真人在天玄一向名望可亲,关心弟子又岂是什么奇怪之事。

胡思乱想之中,浑然不觉越走越偏,待稍稍敛神,方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进了一处溪谷边,入目皆是青石嶙峋,苍松静肃,大约已经是后山地界。

若换作她未曾突破前,这般天气入了这般僻静之地,必是转身就走。可此刻空谷悠远,冷溪脉脉,雪落簌簌,举目便是黑、白、青之色,便如那水墨画一般,几笔之下,就是古朴幽凉之境。

她一望之下就有些怔忡,隐隐觉出一丝天地玄妙、自然生创的意味,不由地停住了脚步,细细望去,指尖亦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在脑中描摹眼前之境。

然描了没几下,她便发觉,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那脑中描出的,和眼前望见的,始终是不同的,若是当真落笔,定然相去更远——她在山下之时,也顽过些云母、石青之物,虽说画工粗陋,到底还是知道些根底。

洛水记起曾经看过的一些书物,道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彼时觉得此言空而无物、无甚稀奇,如今看来,也只是读明白了些文字皮毛,意思却是不达心底,便如此刻拙劣的描摹一般,得其形而不得其义,难极天工万分之一。

她这厢思索着,脚步便慢了下来,浑然不觉体内灵窍微动,气机运转,原本腿上的疼痛逐渐褪去,脚下亦如那雪落一般,虽非无声,却轻巧细微,竟是隐隐与这天地之声有了些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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