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拍拍桌沿,“去学学孙远舟,他家多不着调的破落户,人家现在怎么样?”
“没有金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你多大人了,还是这么幼稚、这么没志气!”
“我…”
“我什么我。”她妈推开碗站起来,“你也不用吃饭了,浪费粮食。去给我把灶台擦了。”
“那…不是,我也不能饿着啊…”她加快扒拉,含糊不清地抱怨,她妈没理她,进屋看电视去了。
齐佳自知理亏,她收拾完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端进去,默默蹲着,趴在沙发扶手旁:“妈,我都听你的,你别生气了。”
“你一直这样子,认错比谁都快,就是不改。”
“改改改,都改。”
“我之前让你跟孙远舟说的,他什么反应?”
齐佳立刻开始招摇撞骗:“啊,那个,他说他工作忙,现在要小孩,时间不合适。”
“是吗?”火眼金睛。
事实上她根本没跟孙远舟开口。
她能说什么?哦,我妈让我问问你,你看你有没有兴趣搞个小孩出来。
孙远舟会盯着她,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你有病吧。
“他,嗯…对,他现在不是做973项目吗,那么多事,你就给他点空闲。”
说不定哪天就没这号人了。
“你们自己看着办。”
孙远舟的形象总是立得很高,说一不二的样子。万事把孙远舟拎出来,一准好使。
到晚上十点半,齐佳感觉他差不多忙完,给他拨了通电话,他接得很慢,她以为要“无人接听”了,他才说:“怎么了?”
“我妈问你中秋来家里吃饭不。”她特意加了一句,“哦,不是非来不可的。”
孙远舟听明白了,他因此说:“那我就不去了,单位有事。”
“嗯…没关系。”
“还有别的吗?”
“有,还有。”她赶紧开口,不然以孙远舟的习惯,下一秒立马给她挂断,“我,不然明天我还是去你那里吧。”她顿了一下,“…你看行吗?”
“但我周六在家。”
“…我就是去找你的!”
她拔高声音,有种欲盖弥彰的滑稽。
随即又像个戳破的气球噗地瘪下去。
“我妈周末要去法源寺斋着,你好不容易回来呆两天,一块过,我也不打扰你别的,在家给你做个饭。”
孙远舟在电流音里沉默着,大概是在考察她的话有多少真实性。她看得出来,他对她毫无信任,一点点小事也要好一番琢磨。
这让她有点泄气,鼓起勇气的示好只能换来冷淡。孙远舟接踵不断的排斥把她逼入迷茫的泥沼。
事情已然发生,她在弥补了!他想怎么样?不…应该说,他还想怎么样?
“你几点来。”孙远舟显而易见地不欢迎她,但他语气很矜持,不好真的把她拒之门外。
“我明天补觉,我不出门。就在家。不去别的地方。”他强调道。
“好,好,听你的。”
齐佳脑袋胀胀的,忽然就失去了兴致。她没有期待,没有甜蜜,她就像准点上工的女工,她的kpi是在有限的共处时间里,尽力向孙远舟自证衷心。
这个任务类似给聋子弹琴,弹什么都不买账,因为看不到希望,自然也会失去上工的热情。
她知道,他们之间不该提这个,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孙远舟,你是不是很烦我,很讨厌我?”
在电话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估计也没什么表情,听话听音,他的回答就像她预料的一样,沉闷又平静:“我不想讨论这个,没大必要,你没什么其他的,我就休息了。你也休息去吧。”
“我不喜欢你这样。”
“…你想要听什么?”他的问句说得像陈述句一样不带起伏,棒读一般。
“我想要你回答我。”
“好。我不讨厌你。”
“…”
“可以了?”
“…可以了…”
“那就这样。”
齐佳如鲠在喉,她盯着被孙远舟先挂掉的界面,有种被羞辱的错觉。
孙远舟也是一时摸不着边。
她在他面前终日人模狗样的,突然问了个尖锐的问题,他反而不会答了。
他确实不讨厌她,如果硬要用词,说是恨才恰当,但他没有精力去恨,他被裹挟着不停向前,恨随之被冲淡成怅然。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能回头,他在齐佳身上的感情沉没了太多,都付诸东流。
他却一直在等一个说法,他在想,说不定哪一天,她就开悟到,她还是喜欢他的。这一天迟早会来的,毕竟他们结婚了,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恰好他又有非常非常多的耐心。
——他当时,确实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时至今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等待,还是习惯了等待的状态。
这个问题让孙远舟没睡好觉。
他昨天就没睡好觉,今天又重蹈覆辙,再次睁眼看着六点的挂钟,头疼欲裂。他不是十八了,他的身体没有那么耐操。
想着她今天过来,他还是按着眉心,披上衣服站起来,客厅空荡荡的,压根没有她的影子,推开客房也没人,盖过的被子不迭,乱糟糟堆在床上。
不是早上来吗?人呢?
又不算话。
敏感的神经被细枝末节的欺骗再次挑动,他长呼一口浊气,忍着后脑勺的刺痛,在沙发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把脸埋进手里。
太阳穴跳了一会,他向后一靠,也不想动,就着这个姿势又睡过去。再睁眼,齐佳站在他面前,她自上而下,考究地盯着他。
孙远舟以为是梦,她“咦”的一声,让他梦醒了。他在原地迟滞地坐了会,这是个被俯视的姿势,她显得很有气势,一副占理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睡。”她问,“还是说…你难道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