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佳读了几遍自己的大作、巨着,满意又得意,估摸着周日可以早点走,于是跟祁凡发消息不用开车送她了,甚至他不来单位都行。他一直没回她,也不感谢她…这小子。她默认他知晓了。
尤其当王总破天荒发语音消息表扬她,她几乎幻视到自个坐在王总的椅子里,一呼百应的样子。她特别喜欢做白日梦,做了一会发现新写的三百个字没保存,大叫一声。
去超市的时候她脑子一热,问孙远舟:“成峻他老婆好看吗?”
他扶着购物车在粮油区等她挑醋:“不知道…你别拿那个一升的,用不完,我们照着单子买。”
她妈列个长单指使她干活,什么东西、几件、品牌都标得清清楚楚,孙远舟欣赏丈母娘这股作风,他喜欢按命令行事,有迹可循。齐佳则要q鬼,只买打折最狠的款,她花钱很极端,一会狮子大开口,一会又抠得不行,日常用品总想零元购。
她用他的手机看成峻朋友圈,她被成峻不知道分进哪个组屏蔽了。这人也是挺逗,他不知道孙远舟跟她是夫妻啊?
里面连他老婆一根毛都没有,从上到下全是转载单位公众号,跟孙远舟的工作微信长得一模一样。
“是不是有专人管着你们微信号…”她难以置信,“转发什么都是前后脚,我的天。”
“你翻回去看一眼有没有消息。”
“…有。你可受欢迎了。”她把成峻的聊天界面给他,他说他妻子呆不住两天,来周又走了,能不能百忙抽个时间,他接送,保证嫂子舒舒服服的什么也不用干。
“这个小成嘴巴很甜哦。”但机敏如她并不受用,“他是打算求你办事吗。”
孙远舟默然看她一眼,把醋瓶扶正,推车里还没结账的东西他也要整理,有点洁癖毛病。
成峻求他?主次颠倒,谁求谁还是两说。齐佳对他的工作水平总有种迷之自信,把他当作她的装饰品,唯一亮点是干活麻利,如果连这点都没了,就成了无用之人。
“我们就去吧。”她变卦,怂恿,“你看成峻都这么说了。”
孙远舟知道,她只是要看别人老婆长什么样子,出于对未知的好奇。一旦见了面她的兴趣立刻归零,她根本不喜欢社交,她的社交带着太强的目的性。
“你不去加班了?”
“我下笔如有神。”
他从来不会直接拒绝她,便迂回地表达:“我和成峻…还没到那个程度。”兄弟,挚友?都不是,在孙远舟的人际体系下,还不足以互见家属。
成峻像他平行世界所期盼的镜像,权利不对称让男人之间的情谊变得很微妙,他从小羡慕别人太多太多次,他早就练就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成峻有点特殊,他总是在他分水岭的那条线上打转。
保持距离对谁都好,在这个节骨眼,扯得互相连累,谁也难堪自保。
两对男女坐下吃个饭而已,孙远舟的脸色变幻莫测,像是什么军国大事,齐佳看不惯他故弄玄虚的样子,挽着他手臂也松开,径直往前走。
她试吃了一圈,东西没买齐,他只能按岳母示下一一放进来,两人便逐渐分开了,孙远舟再找到她是在出口,她在和一对父子吵架…不能算吵架,双方用词语气上勉强还能克制。
对面责怪她把儿子撞飞了,男孩和童车一起倒在地上哇哇哭,齐佳不甘示弱:“你这话怎么说的,他飞了吗?别夸大其词。他闷着脑袋往我身上冲,我还没怪他呢,你看啊——”
她撩起裙摆,膝上有片红印,没有擦伤,算不上什么事。孙远舟远远看到红了,侧身逆人流快步走过去,他把袋子放到地上,弯下腰检查她的腿。
“孙远舟他撞我。”她靠山来了赶紧告状,声音融在男孩哭声里显得不大占理。
“你、你这个女的,好没素质!”
“行了!”
他站起来放沉声音,高挺的脊背把她和对面隔开。她做出和丈夫同仇敌忾的表情,心里想,哈哈,被孙远舟震住了吧,欺软怕硬的小人。
男人哑了哑,但必不可能在儿子面前认怂,哭包窝囊废,他本就是要通过齐佳道歉来展示父亲的威严。
“我告诉你,就是你家这个不长眼给他撞了,她不识相,你不要也犯浑。”他冷静地推了推眼镜,对儿子说,“你起来,哭什么,起来!”
男孩赖在地上,抱着他的车轱辘。
孙远舟感觉他的衣角被她攥紧,他以为她要把他拉回来止战,刚想拽开她的手,一股阴险的小力把他往前推了推。
他心里十分无奈,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她跟别人干架,还是在帮她维护她的指挥官形象。不过这不重要,对付文绉绉的装腔男对农村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更何况,孙远舟是个读过书的光脚的。
“我听不懂你说的,这样,我们去看监控吧。”他指指客服顶上的摄像头,“瞧你气得厉害,不如去找保安调出来看看,你光跟我说我也没办法。”
“是她先撞上来的!”
“呸!孙远舟他诬赖人啊——”
他无精打采地盯着男人,长期的冷漠与疲惫让他适配一切不耐烦的角色:“——你怎么诬赖人呢,赶紧去,找人一看就都清楚了。去啊。”
太像那么回事,不仅对面僵住了,连齐佳都吓着了,他恹而戾的脸上明白写着:够了吗,别再给我惹事。独特的气场让他像一团沉闷的漩涡,自转着都能把人搅进去,很恐怖的,疯狗看了也要跑。
“不看?”他缓慢地问,像是留给人反悔的机会,“不看就散了,小孩子哭哭啼啼的,以后不好骑车乱跑了。”
他拎起地上的东西,动作很稳健,一点也不怕人冲上来偷袭。“走吧。”颇有真男人不回头看爆炸的气势。
干,他是装的。齐佳意识到。
她用余光看到男人涨红的脸,对着抽噎的男孩做出“懦夫”的嘴型。她特爱用这个词来骂男的,一旦沾上边就给他扣这顶帽子。她惊喜地发现这顶大帽适合几乎所有男人,就连孙远舟也不例外,只能说他的懦夫病很轻。
她不忘跟她妈天花乱坠地吹嘘自己如何和人斗法,她妈没听,她于是开始抱怨:“你下次能不能网上买,我们跑一趟超市多麻烦啊!”
“他们可坏了,都捡最蔫的菜、临期食品给你送,就是为了消耗库存,这都不懂呀?”她大声说,似乎为了让里屋的女婿也学到知识,“商人是很奸诈的!”
“哎你…”眼瞅咕嘟咕嘟冒泡,她赶紧把火关上,“妈你叫什么,也不看着药。”
孙远舟走出来,自觉熟练地垫上两层纸巾,把紫砂壶的中药倒进碗里,一条龙服务,自己倒自己喝。
岳母赞许地看着他,她的眼神像暧昧的鱼线,要从他的肚子里钩出一个婴儿,孙远舟不得不忍着酸苦迅速喝干,背过身洗碗就能躲开这份不适。
齐佳把她妈推回屋:“监督完了吗,回去吧。”她假意咳嗽一声,声音放小,语气不善,“他给你送点东西你怎么还做上药了,以后可别这么干了!”
“你们不留下吃饭呀?”
“都说了不吃了。”
“冰箱里有鱼…”
“几天了?有细菌呀你快扔掉,他不是来给你打扫剩饭的,天啊。”
孙远舟站在门口穿鞋,低声问她腿好了吗,她自我感觉尚好,以防万一问她妈要擦伤膏,人家忙着做八段锦,答复:“不要这么娇气,你那个腿一点事都没有!”
“那我自己拿。”她怒上心头,关上柜子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