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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1 / 2)

仲鸣夏平静近淡漠地将这句话说出。

最后一步,她走到时琉面前,一字一句清晰可闻:“你是他必死之劫,他会爱上你,然后在仙界界门之下,为你所杀。”

“不,不可能!”

时琉醒神,脸色苍白蓦地退后一步,“我不会杀他!”

南蝉无动于衷,亦逼近一步:“晏秋白说,你从玄门宝库中拿到了一把匕首。铁锈剥落,当时翡翠模样,对么?”

时琉眼瞳轻颤:“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便是劫境玉里你杀他所用之匕,也只有那种翡翠,能够彻底杀灭他,”南蝉握住时琉手腕,拉起,“那是他最后一缕神魂,你一刀刺下,他再无生机。”

“……不可能!”

前所未有的巨大惊慌将时琉笼罩,她脸色苍白,眼圈却红得彻底,就像溺于深海之人苦苦寻求一根稻草。

她挣扎彷徨索望,终于觅得一线——

“不,他不爱我,”时琉忽想起那夜后山所闻所感,昔日心头之刃此时被她死死握在掌中,如最后一线希冀。

她颤声但决然抬眸,“他不爱我,我亲手所试,我能确定。”

“……”

仲鸣夏笑了,淡而锋利,又透着一点悲凉。

她提握起时琉的手腕,到两人视线中间——

那颗翠玉石榴垂在少女如凝霜雪的皓腕上。

晶莹剔透,美得脱尘。

南蝉望着那颗石榴,眼神疼彻:“他连这个都送与你了,还做成这个模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时琉心里莫名一颤:“和他的玉笛一样,是一种特殊材质,他说过。”

“特殊?确实特殊,”南蝉笑了,苍凉而狠厉,“中天帝化生时,便举世皆知——神脉、仙骨、混沌之血,你可知他仙骨名号,叫翡翠仙骨吗?”

“!”

时琉瞳孔骤缩,惊滞望向眼前的翠玉石榴。

“万年前那场三界之战,他们趁他从界门战场重伤归来,西帝北帝联手幽冥鬼帝阎罗,对他痛下杀手,奈何不敌,最后将其困于凡界,招来一场天下仙门共剿幽冥至恶的盛会——”

南蝉寒声:“这仙人骨,仙门世家世代传承,你猜,他们万年前是从谁身上生生剔下来的?”

“不……”

翠玉石榴被死死攥握进手心,时琉只听着便已觉疼得五脏如焚。她窒声难言,只能死死握着那块石榴形状的仙人骨,抵在被汹涌情绪快要撕碎开的心口。

半晌死寂。

南蝉垂眸,望着墙根前蜷下的泪如雨落的少女。

“他自然不觉爱你。”

南蝉擦身过去。

“——他早已被活剥了心。”

【卷三·尾记】

恶者为强,无耻者得利,循规蹈矩者默默无名。

若苍生多如此,当如何?

——《卷三:玄门问心》,完。

紫辰动世(一)

◎她若心软,护不住归人。◎

“世人未曾给你的公理,我想给你。”

“哪怕此身长尽。”

——时琉

时琉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场景似曾相识。

那是一片血色蔓延到天际的旷野,目之所及,无数白骨与血肉纷碎支离,尸骨堆成的洪流犹如渊海,森然覆盖着整个大地。

苍穹泣泪,无尽血色长天在下一场金色的雨。

雨里,将死的神祇屈膝。

千万把利剑将他的身躯贯穿于地。

一个轻灵的、熟悉的声音在她的梦里喃喃着响起,时琉记得,那是小琉璃妖的声音。只是再也没有梦里稚纯与天真,她安静,安静如哀莫大于心死。

“他神陨那日。”

“天下起了一场金色血雨。”

“他护佑过的苍生人人捧碗,去求那一滴长生血露。”

“他们说他是三界至恶的幽冥之主,早应当死。他们说一滴混沌之血便是百年寿数,长寿无疾可期。他们说反正他已经死去,何苦执念真相公理。他们说杀一人而救千万人,为何不许?”

“我在中天帝宫守望万年不染尘埃的无上神祇,死在了肮脏的人间淤泥里,死在了他自污神魂与清名也要相护的众生手里。”

“剥心剔骨,血肉淋漓。”

“我翻遍那战场,竟未敛得他半块骸骨。”

“我恨——我自然恨!纵使有人被蒙蔽,金色血雨长漫苍穹那日为何没有一人站出来质疑!稚童问这是谁的血,他的母亲为何要捂住他的嘴!?杀一人而救千万人、他救过护过的又可止千千万万人?!”

“……”

“我恨我弱小可欺,恨我无能为力。”

“我护着他最后一缕神魂,跳进了他镇压下无数域外天魔的幽冥天涧里。”

“我宁受万魔噬体,我要他还身于世。”

“琉璃石心化妖,自戕转世,便作助人一日成仙的九窍琉璃心——可他们从来不知,琉璃石心妖一旦自戕身死,混沌自会抹去一切与我相关的神魂记忆!”

“我系我魂念于他,待他从幽冥天涧醒来之日,九窍琉璃心便降生于世。”

“无论千年万年,我为归来的神祇长献此心。”

……

……

大雾终散。

时琉独自从寂静的长殿里醒来。

梦里流过的泪早已干了。

她坐在墙角,安静望着昏昧的屋顶。断相思在她手旁震颤嗡鸣,她轻抚上去,然后想起酆业每一次轻抚那把翠玉长笛。

难怪……

难怪。

他说,“三界负我,人尽当诛。”

她只以为是魔的妄语。

今时今日才知,该是字字血泪,字字如诛。

万年前那些仙门围剿至恶时或许多数人不知,他身死时或许他们也曾犹疑,仙人骨化作仙宝流传于世或许仙门列祖都讳莫如深不愿提起——

可纵使万般或许。

三界终究负尽了他,才叫幽冥之主酆都恶名流传至今。

“……”

时琉垂眼,以剑支地,起身。

她踏出长殿,迈下石阶,她看见星台不复,问天一剑平了整座峰头,蔺师心慈,纵使峰平,问天剑下也未添一道冤魂。

可仙门不慈,于是峰平之上,伏尸满地,流血漂橹。

玄门之外还有更多的围斗,峰内的执事与弟子们正满面哀戚地搬运尸首。

时琉提着断相思,漠然与他们擦肩而过。

晏秋白未死,时璃未死,这便够了。

——

她的剑太短,护不住苍生。

她若心软,护不住归人。

七月初九,玄门大劫。

护佑玄门数千年的蔺清河走了,是飞仙或是羽化早已没人关心,凡界万千中流末流仙门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玄门的护门柱石一夜倾塌,天门之下再无第一人。

那便举门可杀。

十人不够便二十人,二十人不够便三十人……纵使你玄门弟子再天赋英才,再以一敌十,终究抵不过万千仙门人海。

当年能灭神,今日便能灭玄门。

数千年来独断专行,一门霸道千门俯首,不问天下而诛天衍宗……

桩桩件件,玄门之罪历历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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