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双优不知翻看多少遍资料,现在可谓倒背如流,介绍道:“这是善乐文化的经营情况,企业创始人分别是谢慎辞、商良和尚晓梅。公司创立的时间并不长,注册资本300万,谢慎辞任公司ceo,商良任cfo,尚晓梅任o。”
“公司建立后,天使轮融资应该是谢总家里的关系,但a轮融资的15亿元开始有奇夏、铃果等知名资方,逐渐变得正规起来。”
她低下头,轻轻地搅拌咖啡:“从时间来看,这应该是第一季节目前后,《单口喜剧王》在网上有些反响,让投资方产生信心。尚晓梅曾经是电视台骨干导演,跳槽到善乐文化制作网综,第一部 转型之作还不错。”
楚独秀紧捏文件:“姐,你想说什么?”
这一刻,她深深领悟对方的实力,平时的温柔及纵容都消失,只剩战士般的干练肃杀!
“虽然节目看起来优质,但这家公司太年轻了,甚至整个行业都是‘小而美’的状态。如果不是昨天听对方介绍,我都不知道单口喜剧是什么。”楚双优抬头道,“这是一种隐形的风险,代表他们只要外出融资,就要不厌其烦地解释,了解这行的人太少。”
“行业内演员也极度稀缺,我调查了一下,国外单口喜剧演员及编剧资源相当丰富,已经有非常完善的行业体系,但国内目前是一片荒芜。”
“全国脱口秀俱乐部可能就十几个,规模也像昨天的酒吧,都不是标准化的演出场所。演员收入和演出次数相关联,尽管顶尖演员在节目曝光后有商务,但也是凤毛麟角,整个行业体量太小了。”
“这是一条刚启航的船,但海域上的风浪很多,稍有不慎就翻了。”楚双优有条不紊地反问,“现在知道这些,你还想试试么?”
这可真是一句有力的话,都能玩无聊谐音梗,试试就逝世!
楚独秀不合时宜地想,她早知姐姐不会大吼大叫,对方只会摆事实讲道理,如同人工智能般堆砌数据,冷静无误地让人意识到失误。
人在极度紧张时,反而会突破界限,或许开放麦增加胆量,她莫名其妙就不慌了。
她切换到舞台模式。
“姐,是不是谢总昨天演太狠,你觉得我被坏人忽悠了。”楚独秀紧绷的身体松懈,忽然就向后靠椅背,笑道,“我又不是傻子,他最开始就直说了,脱口秀还得努力,才能有行业未来。”
楚双优一愣,原以为对方哑口无言,谁曾想居然破罐破摔。她出声提醒:“这是个不成熟的行业。”
“对。”楚独秀坦然地点头,“但我也是不成熟的人,我们一起成长,这不是绝配?”
她还不是世俗意义的成功大人,但已经不再羞于提及,能够鼓起勇气说出来。
◎但现在天黑了,该欣赏月亮了。◎
咖啡馆内没什么人,只有店员在前台忙碌,以至于楚独秀的声音格外清晰。
楚双优停下搅动咖啡的动作,慢悠悠地挺直腰杆,不动声色审视对方。这是她严阵以待的状态,每当遇到无法攻克的难题,身体要先一步鼓足力量,头脑思绪才能紧随其后。
如果是过去,楚独秀会心生敬畏,抗拒跟姐姐起争执。
但路老师在课上说过,保持真实的态度,不要管在别人眼里,它是正面或负面的。
不好笑也没关系,先把想法说出来。
“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认为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害怕我会白费功夫,竹篮打水一场空。”楚独秀垂眸,“但什么事都有失败的风险,就算我全力以赴考公,也不一定能立马上岸,对么?”
“任何事都不一定尽如人意,为什么不能选择想要的路?”
楚双优静默数秒,问道:“这是你想要选的路,还是觉得轻松的路?”
“什么?”
楚双优目光如炬,仿佛能洞察人心,一字一句道:“你是真的喜欢这件事,还是单纯靠它来逃避,比如不想面对考公。”
四下沉寂。
楚独秀深吸一口气,没立刻出言驳斥,反而取出手机,打开app页面。她旋转手机屏幕,将其放对方眼前,说道:“这是我每天刷的题,上面有学习的时间。前段时间写论文,刷题量就没那么多,这两天又恢复正常。”
楚双优垂眼,看到考公题库,确实都有记录。
楚独秀直视姐姐,言之凿凿道:“我没有逃避考试,有在平衡好时间。”
她早料到这一天,在没取得成果前,语言都是虚无泡沫,必须用其他努力争取机会。
楚双优抿了一口咖啡,颔首道:“好,我相信你真心喜欢,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无法改变环境。世界上有太多的风口行业,即使有一天脱口秀兴起,没准过两年就彻底垮了。”
“这不是你能左右的,甚至不是谢慎辞,或者其他人能左右的。我们像海洋里的一滴水,等资本的大潮一来,都不知道被摔到哪儿。”楚双优道,“那时,你会被摔得很痛,尤其越喜欢它,心里就会越痛。”
“你没有错,你竭尽全力了,但还是没有回报。”
即使善乐文化发展良好,单口喜剧真被大众关注,君不见多少辉煌行业一夜垮台,名盛一时的集团都能破产,小小的脱口秀又能坚持多久?
届时,痛苦的绝不是投机商人,而是为行业付出真心的人。
楚双优知道,世上有勇敢的冒险者,但不该是楚独秀。
她的妹妹是重感情的人,可能会旅途中郁郁不得志,可能会在稍有起色时受挫,可能会在顶峰时由于利益跟好友决裂,可能会经历行业兴盛又目睹大厦倒下。
她无法想象那种情况,稍微推断未来的曲折,都有点喘不过气。
楚双优颤声道:“有时候,就是拥有真心的人,才会有被辜负的痛,我不想看到你那样。”
这是楚独秀第一次看到姐姐失态。
楚双优眼眶有点发红,失去镇定的语调,明明是熬夜工作都不困的超人,现在却流露出些许脆弱。
或许就像自己一样,不会使用昂贵围巾,却愿意送给姐姐,姐姐吃得下任何苦,却没法接受她也吃苦。
楚独秀的话突然哽在喉咙里了。
“妈也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楚双优摇头道,“我都不了解脱口秀,她更没有机会了解,你应该能猜到她的反应。”
楚独秀陷入沉默,这话确实没有错,姐姐至少还讲理,母亲那关更难过。
生活不是连续剧,没有刻板的反派,但现实压力袭来,实话都化成尖刀。
楚双优看一眼时间,她提起包,起身道:“我下午还有工作,要是弄得完的话,我过来找你,晚上吃顿饭,明天就走了。”
片刻后,楚双优的身影消失,只留楚独秀在桌边。
桌上,文件夹静躺在咖啡杯旁,没有被匆促离开的人带走。
她望着那份文件,突然涌生出疑惑。
为什么彼此爱着的人要互相伤害?
倏忽间,她感到孤独,还有点无力。
她们明明曾是最亲密的人,共同降生到这个世界,却在落地那刻被分开,连理念都被切割干净。
午后,“台疯过境”内顾客不多,偶有学生过来自习,一改夜晚的人声喧闹,显得安宁又平和。
落地窗边,楚独秀已经打起精神,坐在桌前怒刷一套题,接着尝试撰写新段子。她化悲愤为力量,一下做完好多事,思绪就开始发飘,指尖的笔晃来晃去。
谢慎辞抵达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