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摇摇头,继续游走。
循着那股臭味,它回到圣女的家。
圣女和四个老头并排躺在堂屋的地上,有人给他们擦拭血迹,有人给他们把脉,还有人给他们喂水喂药。每个人都忧心忡忡,魂不守舍。
空气变得十分黏稠,压抑和绝望在蔓延。
巨蟒躲在屋外偷看。
一个年轻女人半跪在圣女身边,哭着问,“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会死吗?”
他们曾以为自己永远无需面对死亡。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恐惧才这么深,这么冷。
“人蛊……明天人蛊成熟,你取出来给我。这次的人蛊拥有生命能量,可以治愈我。别哭,我们不会死,神在庇佑我们。祂知道我们将遭遇这场劫难,祂给我们送来了希望。”
圣女轻轻拍打女人的手,声音虚弱却偏执,“你要相信神。我们是祂的族人,祂在默默注视我们。”
女人点点头,泪水洒落。而后她仓惶不安地问,“人蛊怎么取?我不会。”
她看向四个老头,想要求助。老头们双眼紧闭,出气多过进气。懂得炼化和提取人蛊的只有这五位,现在他们全都倒下了。
“我屋里有绘卷,你去看。明天早上八点,取人蛊。”圣女指着西侧的一间屋子。
女人帮圣女擦掉额头的冷汗,连忙跑进去。
巨蟒眸光微微一闪,扭着尾巴爬到屋后,从窗户缝里偷窥。女人趴伏在桌上,打开一个绘卷,看得聚精会神。
巨蟒张开嘴,吐出一只粉红色的苍蝇。苍蝇钻进窗户缝,飞向女人,悄悄落在对方头顶。
昏黄摇曳的灯影之中,一幅古老的绘卷带着浅浅的草药香气,铺陈在眼前。细而黑的墨线勾勒出一幅幅诡异的图画。第一幅画,一群年幼的孩童或满身毒疮,或七窍流血,或肢体扭曲地躺在稻草堆上。
第二幅画,孩童们被带到一个漆黑山洞前,被一个身穿苗服的女人割开眉心。
第三幅画,孩子们的眉心钻出各种蛊虫,有蜘蛛、蝎子、毒蛇等等。群蛊爬入一口大瓮,相互厮杀。孩子们或瘫软,或跪倒,或面容扭曲满地打滚。
第四幅、第五幅……绘卷被女人慢慢拉开,越到后面,图画就越是血腥恐怖。人蛊大成的时候,每一个孩子都会尸骨无存!
苍蝇飞回巨蟒口中。
巨蟒冲认真观看绘卷的女人吐吐猩红的长舌,悄无声息地离开。它游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上,忽然看见前方出现两道人影。一个是看守牢房的村民,一个是漆黑扭曲的怪物。
巨蟒吐出舌头嗅了嗅,用大脑袋拱开两人,自顾走了。
村民和血怪默默跟随在它身后。
看见一条巨蟒游过来,负责看守牢房的另外一个村民露出惊异的表情。他之前跑去撒尿,回来的时候同伴已经走了。他这会儿正无聊地抽着卷烟。
“你打算养这条蛇?”村民踩灭烟卷,笑着询问跟随在巨蟒身后的同伴。瞥见同伴后面还有一个扭曲的黑影,他惊骇莫名地问,“那是什么!”
扭曲的黑影闪现到村民眼前,一手捏爆对方头颅。在飞溅的血水中,它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臣晨的傀儡。
傀儡指尖微微一动,扭曲的人影已并指成刀,削掉这人的脑袋。
噗通两声闷响,两具尸体倒下。扭曲的黑影低下头看着巨蟒,指了指牢房入口。
回去,有人在等你。
巨蟒点点脑袋,缓缓爬进昏暗的通道。它回头看了一眼,那扭曲晃动的人形怪物轰然坍塌,溃散成一滩腥臭的黑血。
地牢内,梅雨轩睁开眼,勾起冰冷的唇角。臣晨也睁开眼,云淡风轻地笑了一笑。
巨蟒爬进过道,化为妖异青年,缓缓走向最里侧的牢房。
“你衣服呢?”梅雨轩皱眉。
臣晨早已习惯,脱掉自己的外套。
梅希望用力把自己吸扁,没有钻入任务者所在的牢房,反而进入对面牢房。
“陛下来了!”
孩子们发出惊喜的欢呼,站起身蹦蹦跳跳地拍手。
“你去那边干什么?”梅雨轩眉头深锁。
梅希望竖起食指抵住唇瓣,“嘘。”
梅雨轩停止询问,臣晨未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仰着头看着薄如一张纸的精灵王。
梅希望深深吸气,扁扁的肚皮慢慢鼓胀。但他一米八的身高却急速缩水,短短数秒就变成了一米一的小胖墩。他粉嘟嘟白嫩嫩,与别的孩子没什么两样,粉红色的头发也变成了黑色。
孩子们开心得快疯了,围拢在梅希望身边,拽拽他的手,摸摸他的头发,捏捏他的脸颊。
同龄人的形象让他们更加彻底地放下拘谨和约束,快乐地玩在一起。
变成孩童的梅希望拉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将对方带到牢房角落,用稻草盖上,叮嘱道,“你躺在稻草堆里睡觉,乖乖的。”
小男孩一点儿也不反抗。梅希望轻轻抚过他亮晶晶的双眼,他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梅希望拍拍手,把所有孩子都召唤到自己身边,说道,“快睡吧。”
孩子们全都往他身边挤,安心地睡过去。
对面牢房,所有任务者都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这个妖异青年。不了解他的人震慑于他诡谲的能力。了解他的人很想询问他这样做的原因,却只能按捺。
到了明天,他们自然能知道梅希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副本6蛊寨
翌日早上, 浅睡了两小时的众人纷纷苏醒过来,站在牢门口等待。
进入副本三天,他们什么都没做, 因为他们知道, 不见到洞神, 做什么都没用。最关键的任务只有这一个,别的都是顺带。
凡人可以弑杀神明吗?
今天过后, 答案就能揭晓。这个副本的难度可能远远超过了论坛里有记载的七星副本。
每一个任务者的表情都很凝重,心里翻涌着各种各样的思绪。
祁阳从兜里摸出一颗小番茄,擦干净之后递给陈佳佳。
“老婆, 我们可能回不去了。我不再提打掉孩子的事。”
陈佳佳, “你已经提了。”
祁阳转过头, 深深看着妻子, “老婆,你知道我时间不多。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和孩子。我不希望你大着肚子一个人去打副本。我不希望你死在我之后。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黑暗的地下室长大,没见过阳光, 没见过蓝天,没见过色彩鲜艳的花朵。我更不希望我的孩子在无尽的恐怖里长大,延续我们的绝望。”
祁阳握住陈佳佳的手, 沙哑的声音充满无力,“老婆, 你懂吗?”
陈佳佳眼眶红了,许久没说话。她懂, 她都懂, 可祁阳懂她吗?
站在她身后的朱颖撇开头, 擦掉眼角的泪。沈寒池默默拍打她肩膀, 无声安慰。两人是情侣, 早晚也要面对同样的问题。
其余人露出恻然之色,只有梅雨轩和臣晨目不转睛地看着牢门对面。
梅希望睡醒了,跨过挤在自己身边的一群小朋友,揉着眼睛走过来,歪歪脑袋,挥挥小手,“嗨,早上好呀~”
小奶音带着甜意,令人止不住地发笑。这一声招呼听在耳里,像是每一个最为平凡的早晨,有阳光,有蓝天,也有花朵。
梅雨轩和臣晨笑着问好。祁阳和陈佳佳停止了争吵。
云子石和邱诺把手伸出石头栏杆,讨要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