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碎块都被细丝找到,然后慢慢拉扯着靠近彼此。细丝的力量非常有限,所以这个过程很漫长,很艰难。
两分钟后,老者失去耐心,吩咐道:“把它装进罐子,我们走!”
女孩连忙拿出一个小铲子,把十几个碎块铲起来,放进玻璃罐。她的动作很仓促,黏连在一起的碎块掉下罐子的时候互相撞击,细丝断裂,又散开了。
女孩没有时间好好观察,把罐子往背包里一塞,匆忙离开这个地方。
刚聚拢在一起的意识又分裂了。黑暗笼罩下来,仿佛回到了深渊。这样的变故未曾让绝望更汹涌地袭来,反而激发了一定要寻回“自我”的强烈执念。
每一个碎块都在微弱地鸣叫,呼唤彼此。每一个碎块都极尽所能地把自己延伸出去,寻找最初的自己。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在彻底的黑暗之中,一个几近消逝的生命又一次获得了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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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时间的跋涉,老者和女孩终于抵达森林腹地。他们找到一块平坦的岩石,坐下来小憩。
“师父,我会不会死?”女孩忧心忡忡地问。
“有师父在,你一定没事。扛过去了,你就是最强的任务者。”老者笃定地说道。
女孩黯淡的双眸里散发出明亮的光芒,苍白嘴唇情不自禁地上扬,勾出一抹饱含希望的微笑。
老者静静看着她,表情慈爱,眼瞳深处却划过一道幽微的暗芒。
希望?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希望。
“对了,我来看看那只虫子!”女孩拍拍膝盖,飞快打开背包,掏出一个玻璃罐。
老者好奇地看过去。
玻璃罐里躺着一只完整的虫子,圆滚滚,胖乎乎,半透明的质地,粉粉嫩嫩的颜色,身体里没有内脏,十分纯净,大脑袋顶着一颗黑漆漆的眼珠,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重见光明之后,它连忙把大脑袋贴在玻璃罐上,眼睛瞪圆,直勾勾地看着女孩。
与它愤怒的目光碰触在一起,女孩一时间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师父,它它它,它复活了!”女孩结结巴巴地说道:“它好像有智慧,在生我的气!”
“给我看看。”老者语气平静,眸光却闪了闪。
女孩握紧玻璃罐,有些不舍,却还是犹犹豫豫地把罐子递过去。
老者淡笑道:“放心吧,师父不会抢你的玩具。如果这只虫子复活能力很强,毒性也过得去,我就帮你把它炼成蛊虫,养在你身体里。以后你又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
“谢谢师父!”女孩提高嗓音,满脸惊喜。
老者晃了晃罐子。
罐子里的粉色肉虫滚来滚去,昏头昏脑。
老者拿稳罐子。
粉色肉虫立刻扒拉住玻璃壁,稳住自己,黑漆漆的大眼珠直勾勾地瞪着老者,里面有凶猛的怒火在燃烧。
唧唧,唧唧,唧唧……它急促又大声地叫着。
老者眸光连闪,心绪微动。
女孩掩住嘴偷笑,调侃道:“师父,你别晃了。虽然一句都听不懂,但我感觉它骂得挺脏的。”
老者:……
粉色肉虫: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
“你好好养着它吧。它的确开了灵智。”老者把玻璃罐还给女孩。
女孩连忙抱住罐子,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里面的粉色肉虫。
“它真的好漂亮,像水晶果冻!师父,你知道它是什么种类吗?”
“不知道。大概跟蛞蝓是一个种类。”
“师父,你说它吃什么?”
“你抓些虫子塞进去,看看它吃不吃。”
“万一它被虫子吃掉了呢?”
“那就证明它除了复活,没有别的能力,被吃掉也不可惜。”
“那我抓几只凶猛的毒虫,看看它能不能活下来。”
只是三两句话,粉色肉虫的命运就被决定了。没人在意这个决定对它来说算不算残酷。
弱小,在这个世界是原罪。
粉色肉球拼命朝两只大虫子叫骂。
明明什么都看得见,偏偏被一层坚硬的东西挡住,像是被吞进了肚子里。说不害怕,那当然是假的,但比害怕更强烈的情绪却是愤怒。
对大虫子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愤怒。弱小令人如此无力。
叫骂了一阵儿,粉色肉球终于累了。它瘫成一张薄薄的饼,饼皮一起一伏,粗重喘息。
“小东西,我给你弄点吃的。”女孩戴上金丝手套,探向挂在树丛中的一张巨大蛛网。
蛛网上静静趴伏着一只蜘蛛,鸽子蛋大小,浑身长满黑毛,背部的花纹组成一个诡异的骷髅头,尖锐毒牙滴落粘稠毒液,一看就不是善茬。
在这座森林里,如果给毒虫们排个序,这只鬼面蛛绝对榜上有名。
“小心点,被它咬一口,你就没命了。”老者沉声提醒。
“知道啦师父,我戴着手套呢。”女孩的动作快如闪电,一下朝蜘蛛捏去。
蜘蛛感知到危险,静静俯卧的身体猛地一弹,引动蛛网剧烈震颤。被蛛网黏附的枝叶也跟着沙沙作响,安静的森林瞬间变得喧嚣。
然而这一弹,竟直接弹进女孩的掌心,被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