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稳稳接了严长律落地,毫发无伤。
鬼门关前走一趟,严长律看着长明,内心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散去,就算她是来歷不明的妖怪、或者她接近自己别有目的,甚至是取他性命,拿去便是。
他不再揣度她到底是谁。
就在他暗下这个决心的时候,长明突然脚步一个踉蹌,他立刻伸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可能、被惩罚了吧?」长明也不是很肯定,但她感觉落地后,身体内充盈的力量一瞬间被抽乾,瞬间天旋地转的。
「惩罚?」什么意思?严长律脑子动的很快,问道:「因为救了我?」
「大概吧,看来不能带你咻的上去了。」长明望了望山上有些歉意的说,身体变得很沉她倒没有在意。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已经救了我!你真的没有事吗?」严长律有些生气了。长明在他心里几乎已是无所不能的强大,这样的她也会变得脆弱,这件事刷新了他的认知。
「没事没事,就救了你一人不会罚的太重吧,倒是这下失了仙术,突然觉得好冷。」比起担心更多的是新鲜感吧,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天快黑了,看来我们今天是走不出这里,你穿的也单薄,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捡些柴火。」看来不是谈话的时候,他很果断。
「好。」
「别乱走,我很快回来。」走前不放心的又交待了一声。
「行了,快去吧。」长明已经找块大石头坐下了,挥了挥手示意他快去不用担心。
严长律去了之后,长明慢慢的感觉到饿,有仙法护体时她根本不知飢饿是什么感觉,现在又冷又饿的一个人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又想起了往事。
上辈子长律家乡连年天灾粮食欠收,很快的就演变成各地小规模的暴乱,官府第一个遭殃,官员被起义的农民杀了,官粮被打开哄抢。长律的父母都在动乱中丧命,他流落街头,有一餐没一餐的,饿了几天两眼昏花时,开始留意起每个来来去去的人,趁人不备时偷了一个馒头。
她就是在那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严厉又痛心的看着他说:「长律,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长律己身,可你竟然动了恶念偷东西,我对你很是失望。」
勿以恶小而为之。
若由此滋生恶念成魔,以前的辛苦不都白费了!凡人简直是太软弱了,不过是饿了两天就动了恶念!
长律立刻就意识到她是梦中的仙人,赐名给他又鼓励他的仙人,当场又羞又愧眼泪流了下来,觉得自己不配她对自己的期望。「我错了、是我错了……」
看他样子实在可怜,长明又觉得对方只是个孩子遭逢巨变,自己这话太心急、说得太重了,她放松了神情温声道:「知错能改便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想想。」
她放出了神识,看了看临近几个县城状况,最后发现了一个还不错的去处,岳城不但没有演变成动乱,城主还在城外施粥,也组织健壮的年轻男子加入防卫队,已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势力了。
长律年纪是小了一点,但识字又会武,没有问题。长明向长律说了自己的规画,他听着听着彷彿看到希望双眼放出了光芒。
「从这里到岳城还得走上一天,吃了这个馒头应该可以坚持住,我陪着你,好吗。」她怕路上又生什么变故,于是决定带着他走。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我一定一定会记得,要当一个好人,要时时告诫自己。」
「好了,傻孩子,记住就好。」看着他这样,她生出了好多不捨,陪他走的那一天一夜的路,是她现身最久的一次,只因为那时候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动用法术。
原来,飢饿是这样的感觉。
自己根本都不知道失去父母、失去庇佑是什么感觉,不知道又冷又饿是什么感觉,就对如此小的一个孩子说了那么严厉的话,愈想愈是懊悔,阵阵冷风刮过她的皮肤,她把身体缩在一团,不知不觉竟流泪了。
严长律扛着柴回来,还连带抓了一条蛇,那时候长明已经整理好情绪,远远看去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儿,盯着湖面若有所思,就像她一直给他的感觉一样,遥远而不可及的。
就算她很亲切的和他说些什么,那种无法跨过的距离始终存在,因为她的强大让他產生的敬畏。
而长明眼角馀光发现了他,毫无隔阂的转头过来对他灿笑,喊道:「你回来了!」
那个回眸那个笑容那一瞬间,柔软而又温暖的感觉充满他的内心,肩上的柴不再沉重,他们之间就像是普通人一样、在野外遇难了彼此依靠,是很多年以后,他还会常常想起的瞬间。
「你还冷吗?升火以后,会感觉好一点。」他放下柴火,先关心她。
「愈来愈冷了呢。」她又搓了搓双臂。但坐着等一切好不是她的个性,没跟去林子里,是怕他还要额外照顾她,自己反成负累;堆堆柴火可以的吧,她跃跃欲试道:「我也来帮忙,要做什么?」
「我先升火,那你先把这些木柴架起来,围着堆起来,注意保留空隙。」
「这样?这样?」她凭着想像开始了这个任务。
「再松一点,大圈一点。」严长律很好脾气的频频回头指点,其实他自己升了火再来架可能还快一点,但并没有打扰她的兴緻。
「哎呀,好难。」照着他指示想做大一些、然后就塌了。
严长律只是笑,看着她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也有很多不擅长的事。
任由她胡乱的堆,他也不纠正,只是在一旁适时补救,最后火堆倒也有模有样。
「没办法,我以前总是生病在家,没怎么出门,第一次这样应该算是很有天份了。」长明拍了拍手上的尘,在火堆旁坐下,也顺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个人设有些牵强,心虚的笑了笑。
严长律跟着笑了没有揭穿她什么,一开始觉得这些说辞荒谬到他不理解,现在听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可爱,属于她的,强大而又不拘小节还有一份贴心在里面。
既然她本意是希望他觉得她是个普通人,那他就这样想吧。
「饿了吗?我摘了些果子,不知道酸不酸,你试试,这些还要一阵子。」严长律掏出了一小把红红的小果实递给她。
「谢谢你。」她没有发现严长律一闪而过不自在的神情,很自然的接过来慢慢吃着。
「好吃吗?」他看着她吃,忍不住带了一丝期待问。
当他看到这些果实的时候,脑中就浮现了她吃着很开心的画面,明明不是必需品,也不那么好摘取,还是放下所有东西,特别爬上去採了。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细节,总觉得有些憋扭,但却有点在意她是不是喜欢。
「嗯,特别好吃,酸酸甜甜的。」长明完全没察觉,转头对他笑了笑,又放了一颗进嘴里。
那就好,他内心有一股满足和平静。
接着严长律俐落的处理了蛇肉,架在火堆旁烤的喷香,长明看着这一切眼神满是欣赏,这些人间事她哪样都不会。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她现在需要时,看起来就不一样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学着点?
如果说,将来哪天真的法术尽失变成一个普通人,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会持续到很久很久以后该怎么过日子。这是天道对她干预人间事的警告,也给了她认真去想的机会,体会到虚仁大人说的最严重的后果,去想值不值得。
「严长律,掉下山谷那一刻,你怎么没有问我到底是谁?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