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要走了吗,不和我们一起去吃夜宵?”
领班的刘姐跟我说话时我正在梳理还顶着的假发,蝴蝶架子幽蓝色的闪片勾住成卷的暗红色发丝,稍微一动弹簧就带着塑料翅膀颤颤巍巍。六块二三个的不是什么好货,我憋着气小心翼翼将它们拿下来,才有余力回刘姐的话。
“太晚了,我明天早上要赶八点。”
这班是我替林禅语上的,她男朋友中午刚从外地回来,情意正浓。顶班的工资她给我,160块,我拿出塞在旗袍扣子缝里的几张,50、20、又两张20,是送酒时额外的小费。
离酒吧两条街外有一家奶茶店,价格比网上有名的便宜许多。和我一同下班的还有三位女生,等着刘姐一起吃夜宵。我把那张50的给刘姐,笑了一笑:“你们的奶茶我请啦。”
刘姐收了,让我收拾利落赶紧下班。她捏了捏我的脸,手法像在捏小朋友。
刚开始顶班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以为刘姐有些僵硬的脸色是因为我的性别。但后面是林禅语告诉我的:你走在哪里,哪里就有人情。
其实她说的那些我还是不懂,但我照她的吩咐每次给刘姐一些钱,于是在这6个小时的兼职中,我又入账220块。
旗袍是酒吧里的,开衩开得很高,动作稍微大点儿就露到腿根。林禅语曾经给我看一位网友留言,大概是她觉得裙子太暴露但被妈妈说是没有杀死的清朝人。我对网络不了解,半晌后才犹豫问她:“我也是清朝人吗?”
我惯不解风情,不知道回答正确与否,她笑了一笑,然后低头。
“小鱼,你的腿好细长。”
突然转移的话题让我不知所措,只得拉着裙子向下掩。手碰到塞的假胸,又是一阵脸红。“喜欢穿裙子吗?”林禅语又问我,我摇头,隔天却还是收到了很多条。
“从批发市场里淘来的。”她拿起裙子给我比划,“虞生,谢谢了。”
然后她又说:“虞生,拜托啦。”
我脱下沾酒味和烟味的袍子,换上了林禅语给我的裙子。暗紫色有些碎闪的,刘姐说俗艳,我却很喜欢,长裙摆随走路动起来,像夜晚天空上闪光的星星。
我出酒吧时老板正蹲在门口吸烟,不知道该说他有闲还是有钱,之前那头蓝灰色的头发变成白的。“人妖又出来打工啦?”他掐灭了烟问我,脸被上浮的烟雾笼住,看不清表情。
“变色龙老板。”我用他问我一样的语气问他,“你又染头发啦?”
“今天眼影怎么是深色的?”
“不好看吗?”我眼睛眨了眨,“刘姐给我画的,叫烟熏妆。”
“丑死了。”他站起来又拿出一只烟,然后用打火机点燃,橘色焰火下他的眼神不分明,我只知道他飞快看了我一眼,“给了刘姐多少钱?”
“50啊。”我掰手指算给他听,“今天收到一张50,三张20。给了刘姐50块。”
“这些人真抠门。”他啧了一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给我,“拿着。”
“啊?”
“人妖。”他不耐烦地推搡我,“快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