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根据自己的阅历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对于卖身这种事,安祁良好的接受,源于他对自己、对周围世界的认知。
他们没有房子,没有户口,没有身份,安祁甚至自己没有出生证明,无法接受教育,没有任何特伦索斯特帝国公民个人权利。
他生来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
在目睹形形色色的人出现在爸爸身边后,在看着爸爸生下一个又一个弟弟后,在流浪街头、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茫然地站在大街上看着光鲜亮丽的人经过看着各种飞行器在天空划过后,在看到钱后,在让人瑟瑟发抖的寒风中看到钱买来的温暖后
安祁便对自己的未来有了觉悟。
做出觉悟的那年,他不过八岁,怀里抱着刚出生不到一个月,已经全身僵硬的弟弟,姗姗来迟的爸爸拿着食物和棉被,麻木的把孩子的尸体扔进浑浊的脏水。
他没办法评价,因为爸爸的裤子被血浸湿了。
他只是沉默的从爸爸手里接过饼干,掰一小块递给望眼欲穿的三岁大的弟弟,再嚼碎了嘴对嘴喂给生了病的一岁大的弟弟。
有人生来幸福美满,有人出生便是地狱。
其实不是没有过幸福时光,安祁的爸爸是从其他星球被拐卖来的学生,安祁依稀记得在他出生的时候,他们还能住在比较明亮的房间里,爸爸会抱着他,口中哼唱洋溢着喜悦的摇篮曲。嗯,他爸爸应该也出身于一个很好的家庭。
摇篮曲很好听。
至于后来为什么他们的生活变成了这个鬼样子,年仅八岁的安祁已经具备分析能力,可以猜到:要么是感情靠不住,要么是依靠的人倒了,或者二者兼备。
总之,那个年纪轻轻受过教育的学生,在安祁两岁的时候开始为生活奔波,但恐怕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即便他是beta,工作也总没有稳定的时候。
他回来了,有时候带钱,有时候带伤。
在安祁懵懂无知的时候,生活就已经磨碎了beta的自尊,敲断了他的傲骨,从一开始因为情感上的背叛毅然离开,到最后站在街边任人玩弄。
他觉得自己是个人,但他活的不像人。
安祁越来越懂事,他的状态也越来越糟。那小小的尸体沉没于水潭的刹那,不仅是安祁觉悟的时刻,更是beta彻底绝望的时候。
安祁十岁的时候,小巧的五官就已经可以窥见长大后的风采,他被这条街上经营色情会所的老板相中,提前“预定”并支付了一大笔钱。
beta答应了,在人走后,抱着安祁哭了很久很久。
安祁对这个生了他的爸爸情感相当复杂,又爱又恨,恨他放不下自尊,恨他宁愿带着孩子奔波、看着孩子死,也不愿意放弃做人的底线;爱深爱着他已经为活着拼尽了全力。
十一岁的春天,beta死了,产后抑郁而终。安祁抱着出生后便没了爸爸的孩子,眼泪泄洪般无知觉掉落,从beta被盖上白布,到推走火化,眼睛一直瞪着。
这个曾经鲜活的人用后半生教会了安祁:学习是有用的,尊严是没用的,感情是靠不住的,财与权才是贯穿人类社会的生命密码,它们偶尔改变形态,但永远存在,永远适用,永不过时。
会所的老板对安祁寄予厚望,为此亲自处理了beta死后带来的麻烦,给安祁三个弟弟送去了孤儿院,给安祁上了户口。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分化前,安祁一直在会所里生活,被教授的除了取悦alpha的技巧,还有才情,毕竟没人喜欢只会上床的工具。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将他当做顶级oga来对待,虽然后来他确实分化成了顶级oga。
会所里除了非富即贵的上流人士,维持会所的打手,就只剩下负责接客的妓,其中家里欠债被卖过来的占了大多数。
靡靡之音总是伴随着吵闹声。
14岁那年,一个身材比较高大,像是beta一样的oga拼着一股子狠劲打伤了不少打手,安祁很不巧正好路过,看着伤痕累累眼下充血的oga疑惑出声:
“你都被卖到这里了,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吗?”
受伤的oga猛地看向安祁,目光灼灼,怒气冲冲地说:“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没有欠债!那都是我父亲偷用了我的信息!我和你们这些自甘堕落的家伙一点都不同!凭什么要我去接客!”
安祁上下打量他一番,仿佛看到了自己爸爸年轻时倔强的模样,心里没生出丝毫怒气,只是平静:“可你身上都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还是我的熟人,这里的常客这句话被安祁省略掉,看着oga僵硬的神色,斟酌着继续:“你已经被不喜欢的人标记了吧。”
oga被这句话震慑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打手趁机上前,可刚碰到oga的小臂,便被对方狠狠一拳挥倒在地。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oga应激了,发了疯般的一边反抗一边吼叫,双目赤红,充满了仇恨。
眼见最能打的就要来了,安祁抬手示意,脱下身上的外套,对来人道:“交给我吧。”
说罢,他穿过或躺地装死或疼的乱爬的打手们,来到oga身旁,稚嫩的手猝不及防的握住对方手臂,攥拳、提气,食指突出关节,以闪电般的速度击中了对方胳膊肘上的曲池穴!
对方痛呼一声,半边身子都随着这一击而麻木了。
安祁经受过舞蹈训练,手劲大得很,他还学过防身术,知道打哪最疼。
一个被羞耻、怒气冲昏了头脑,一个自始至终冷静异常,这种时候体型差只会成为安祁的优势。
他轻而易举的绞了对方的双腿,绕到背后将人压在身下,有技巧的锢着对方的胳膊,让他不得动弹。
刚倒下的时候,oga还会用力挣扎,可渐渐的,似乎心底那不甘的气被咽了下去,挣扎逐渐减弱
眼泪因为重力直接掉在地板上,“啪嗒”一声。
在安祁感受到对方完全放弃的时候,他按着对方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鼻尖嗅到了信息素,和身下oga散发出来的味道一样。
他转过头,看到了标记这个oga的alpha,会所老板的弟弟。
事情的落幕很简单,老板的弟弟扶起面色惨淡的oga,搂搂抱抱的安慰着对方,与安祁渐行渐远。
看着两人的背影,想着alpha脸上流露出的关切,安祁于无人处嗤笑一声。
一天后,会所老板当着安祁的面臭骂了他弟弟一顿——安祁的手腕被对方攥出了很深很深的指印,以及对方的oga打了会所很多人。
安祁笑着接受了正值年少意气风发的alpha的道歉,听着老板一口一句“你那个oga”、“你的oga”,心中泛起淡淡的涟漪,但最终回归平静。
浪子与纯粹的人,他是能分辨出来的。
不过,无论结局是暴躁的oga让浪子收心,还是他们分道扬镳,亦或是那个oga变成了他爸爸那样的人,都与他无关。
人的一生总要经历许多崩溃的时候,信仰崩塌的时刻,不想活的瞬间。
看今天那个oga的状态,能不能熬过去还是两说。
幸好,他早早就经历了这个过程,认清了活在世界最底层的规则。
没有自尊,惜命。
有一点可惜的是,后来,老板不让他练舞了,也没再提过接着学习防身术的事。
十六岁彻底分化后,安祁被人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