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撤退行动,裸露的或土黄、或红、或黑色地表暴露在阳光下,无人机从基地起飞,遮天蔽日,生长素如雨雾般倾泻,地面很快催生出嫩黄的草芽,除了不见动物,雨林生态系统、草原生态系统转眼即成。
校场上,总教官红着眼眶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讲:“你们正要像这些植物一样生机勃勃!可以不成为更高的树!草是生态的基石!花点缀世界!最重要的是即使充满差异也要焕发活力”
主席台下,原本容纳82位毕业生的草场,摆了224张遗像,教官们身穿白服,占了校场一周,垂目聆听。
程止戈在校场入口站定,双手背后,抬头望天,在雾中闭上了眼睛。
他想,没有比这更刻骨铭心的惩罚了。
被敌人轻易诱导,洞察不严,贪功冒进,自大,缺乏应急处理能力
他只利用袭击者一个小疏忽便保住了自己的性命扭转局面,而他们又被袭击者抓住多少把柄?
一切还没发生时,战略反攻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了,那么到底是教官终止了考试系统运作,还是袭击者下的黑手?或者,这也在它们算计之中!
程止戈心中郁结,他走到一个教官身前,凝望对方惨白的脸色,说道:“罗教官。”
罗宸从情绪中惊醒,看见唯二的生还者之一,下意识弯了弯嘴角,又因为对方一句话脸色更加灰败几分,“我看了录像。”
组织一下语言,罗宸才哑着嗓子说道:“有几个呼吸虽然停了但脑子没事,是能抢救回来的,但,开门看到那副样子后,谁都慌了,那么多,地上,都以为没机会了,我们还在想怎么推脱责任,逃避问检,真是,糟糕透了。法庭不打算追责,裁决下来罢免了很多人,名单没我,但我主动辞职了,我太差劲了。”
或许是环境所致,他一股脑的把能说的和不能说的都对程止戈倾诉:“你知道吗,在看到我学生他们那样后,我居然产生过幸好我弟弟没来乌塔的想法。我已经被生活腐蚀了,没脸面对这份职业。接下来,我打算去第四星域任教,反正我有两个弟弟,家族的事不用我操心,我去那里好好想想”
程止戈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收回目光,转了一圈,将更多人纳入眼帘。
没被免职,那就是没有过错或小到可以忽略,但他却因为没发现有人可以抢救回来懊悔不已,那么按下终止程序的人呢?
不,人和人不一样,他可能自责到崩溃,也可能在心里推卸责任当做无事发生。这种感慨毫无意义。
走出校场,他总感觉心中有股不舒服的感觉,找不到理由,憋得慌。
手腕皮肤抽动一下,他抬手贴近耳畔,听到那端传来父亲的声音:“来发射区,我们离开。”
他停住脚步,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很少有嘴比脑子快的时候,这次却脱口而出:“等等。”
那边沉默,程止戈眨了眨眼睛,将目光落向远方,看到新生的花草树木,半边残阳,一瞬间领悟自己情绪不对的原因,飞快说道:“我去见个人,然后再走。”
语毕,他单方面切断通讯,迎着夕阳飞奔,一直跑到医疗区重症监护室门前,刷脸,开门。
进去之后,他明显愣了一下。房间里的病床已经换成巨大的容器,他唯一一个救下来的人此刻泡在营养液里,头发剃光了,可以看见后脑颅骨被取下不小的一块,裸露出的脑组织连接着无数透明生物细丝,细丝另一端直达顶部。
愣神片刻,视线从头转移到了胸膛,那里有明显的起伏,还活着。
得到这个信息,程止戈松了口气,心里有什么东西终于放下了。
一块电子屏被递了过来,程止寒拍了拍他,说道:“你说话他能听见,他说话看这个。”
交代完,他转身忙自己的活去了。
程止戈捧着电子屏,走到容器前,对林承洲说道:“我要走了。”
空白的电子屏花了一下,然后飞快往外冒文字:“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你不想看?”
“没有,怎么会。”程止戈彻底放松下来,好笑道:“头发长出来就好了,嗯,你将来留长一点,不用太长,肯定好看。”
电子屏上出现一串省略号,像是知道时间紧迫,没有围绕这个话题聊下去。
双方同时沉默。沉吟几秒,程止戈作出承诺:“以后再见。”
电子屏明明暗暗,最后表达了一个“拜拜”手势的简笔画。
卡伦纪568年,新年钟声之后,他们远离彼此,各自迎接命运给予的考验。
直到卡伦纪575年,迎来注定的再会,与卡伦纪580年宿命般的重逢。
“所以?”他们坐在两排墓碑之间,地砖上,说完那番话,林承洲久久没有给出回应后,程止戈主动问道:“为什么来当守墓人?”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谁先来。”林承洲先撇过头去说了这半句话,停顿一下,又转了过来,正脸对着程止戈:“我要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
他们视线相交,静静对望。
一个散漫的人认真起来是很明显的,程止戈看着林承洲的神情,一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一些用不着的想法在程止戈脑子里飞快涌出。
地球的经典着作他知道不少,不仅有风水,还有相面。林承洲生了一双极为薄情的眼睛——几年前闲着无聊时他拿林承洲做例子,最后得出的结论。
那时他想的是青少年五官张开后眼睛不会有太大变化所以重点关注了眼睛,现在,他觉得自己抱着消遣心态得出的结论果然不靠谱。
程止戈知道,自己不解风情。但他不瞎,也不傻,他有比正常人敏锐得多的感知和判断力,只是不在乎某些方面。
做好什么准备?在这种注视下,程止戈意识到一旦问出来,可能会得到一些了不得的答案。
所以他收了回去。
但把话咽下去的那一刻,他又琢磨出不对来。为什么不想听?就算答案和自己有关又能怎样?
跳跃的思维像是被这句话冻住了,脑子里就只剩下这句自问。
正当他平复思绪再准备问出口时,命运却没给他这次机会。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座墓园。
林承洲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捏一下衣领的纽扣装饰,双手插兜,低头笑道:“来活了。”
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也确实没什么好遗憾的。对林承洲而言,有先前那些话,知道程止戈对他的看法就够了。其他的,还不到时候。
“什么活?需要我吗?”
“当然咯,就是申请你辅助的那一个,我的秘书长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还得我来,唉。”
程止戈无言以对,没想到他以为林承洲拿来搪塞学校的话居然是真的。
路上,他问道:“什么任务?”
“偷渡过来的邪教头子,科学狂人,放进来是想达成让普高学生认识到人类多样性的指标,打就完了。”
······
地下大学城一座小酒馆里,男人站在中央慷慨激昂:“为什么人类会竞争?为什么人类会嫉妒?为什么人类身上总是能表现出无私与贪婪并存的矛盾性和复杂性?为什么没有完全剔除私欲的圣人?其实这一切都能在原始社会中得到答案,人类或者说世界上所有生物包括我们已知的外星物种,生存的唯一目的只有活下去!让族群活下去!也让自己活下去!
“所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