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司明在跟他抢林暮。
他早就知道的。
他以为凭自己的力气可以保护好人类,可他还是高估自己。
他挫败又自责,觉得没脸见人类,他甚至都认命了,认为人类会跟着比他厉害的陆司明走了,可他万万没想到人类居然过来找他了。
人类没有嫌弃他,人类还想和他在一起。
雪青泽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地往玻璃上撞,他琥珀色的蛇瞳里布满血丝,蛇首上满是撞出来的青紫肿包,看起来狰狞又恐怖。
李明被这架势吓到,他看到大蛇鳞片里渗出来的血,他不明白原本好好的蛇为什么在看到林暮后会发疯,但他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采取行动,这条蛇可能活活把自己撞死在生态仓里,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他看了眼在前边不断安抚雪青泽的急得快哭了的陆家二少爷,咬了咬牙。去一旁拿了镇定剂,把生态仓打开条缝,投扎在了蛇身上。
片刻后,镇静剂起作用,大蛇撞击玻璃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无力地趴在底上,连信子都吐不出来了。
林暮心如刀绞,他抓着李明的胳膊央求道:“你你现在能不打开门,让我摸摸他他现在没力气跑了。”
见李明面露犹豫,他抬头看向他,一双乌黑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完全不加掩饰的担忧和心疼让男人呆滞了一瞬,李明终于松口,轻轻点了下头,替林暮开了门。
“谢谢你。”林暮感激地说,“能再帮忙拿点药过来吗,我想给他上点药。”
李明张了张口,本想拒绝,但又对上那双楚楚可怜的眼,还是转身离开,反正雪青泽这会没力气了,也不怕他跑掉,上点药也好,免得就这么死了,他没发交差。
没了外人,林暮眼里的爱意和疼惜简直要溢出来,他手伸进去轻轻碰了下渗血的蛇首,小声问:“傻蛇,疼不疼?”
雪青泽没有力气再动弹,他很困很困,很想睡觉,可他仍强撑着自己不能睡,紧紧地看着人类,身体的感觉好像都被屏蔽了,他知道人类在摸他,但他却不能感受到熟悉的温度,就连原本伤口的疼痛都不疼了。
他是不是要死了?
雪青泽心里难过极了,他想一直陪着人类,可他就要死了,他抢不过陆司明,被其他雄性杀死抢走伴侣,大蛇的眼眶蓄满悲伤的泪水。
林暮双手捧着蛇首把大蛇拉到自己的脸旁,他看到了那两滴眼泪,他不知道雪青泽在想什么,可他却感同身受一样体会到心如刀割的痛苦。
他轻轻地吻上了蛇首,又用脸侧和耳朵若有似无地蹭了蹭,轻柔地摸着大蛇身上没有受伤的躯体,明明已经带上了鼻音可仍旧温柔到了极点:“青泽,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别怕,青泽,我会带你走的,你要好好的。别再让自己受伤。”
“你乖乖的。”。
大蛇在人类温声细语中安心地睡了过去,没有眼睑的蛇瞳渐渐恢复原本清透的琥珀色,林暮偷偷擦掉眼眶里的泪水,又吮了下他渗血的蛇首,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把蛇放回生态仓。
李明拿着酒精药水纱布回来,林暮还趴在生态仓边缘摸着蛇,一副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模样,诡异极了。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林暮觉察到对方回来,回头看了眼,看到李明正把手机放回兜里,向他走来。
林暮从对方手里接过药,又道了谢,然后才仔细地给雪青泽处理伤口。
睡梦中的大蛇毫无知觉,林暮一点点翻开蛇身给他消毒,上药,看到外翻的红白血肉下意识对着伤口吹气,他的鼻尖阵阵泛酸。
隔壁的碧云一直昂着头在观察人类的一举一动,这个人类他印象很深刻,是死对头雪青泽的人类伴侣,交配对象。
雪青泽暴动那会他就被吵得睡不着,他不理解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愚蠢的举动,还被人打了镇静剂。
可他看到那个人类温柔地抱起雪青泽包扎伤口,还向已经昏过去的雪青泽求偶的时候,他无知无觉中张开了腹下的鳞片。
他和他见过的所有人类都不一样,他分辨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这个人类身上全是公蛇发情时蹭上去的气息,浓重到熏蛇,完全不难知道那条公蛇究竟有多在意自己的伴侣,他们究竟交配了多少次。
这种深层次发情的味道影响到了碧云,他湖蓝色的蛇瞳一直紧紧盯着人类的身影,直到看到他被李明拖走,离开房间。
林暮回到自己狼藉的房间,关上门,身体所有的力量刹那间被抽空了,他行尸走肉一样走到床边,连衣服都没脱就软到在床上。
那条向来粘人的蛇不见了,他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连呼吸都觉得寂寞。
他好久没一个人了。
他又变回了一个人。
他好想青泽。
青泽。
或许是陆司明还留着那么些人性,又或者是他最近太忙,他和林暮达成那个协议过了一周,他都没叫自己去他那里过。
这几天林暮每天都去看雪青泽,雪青泽再见林暮也不像是第一次那么激动,只是安静地隔着玻璃一错不错地看着人类,信子飞快地吞吐着,汲取着空气中少得可怜的人类的气息。
一人一蛇像对被恶毒王母拆开的牛郎织女一样隔着银河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林暮很想再去摸一摸那已经结疤的蛇身,想吻一吻,可是都不能了。
他只能碰到冰冷的钢化玻璃,大蛇将蛇首贴在玻璃上,假装蹭着人类的掌心。
林暮为了能在这里多留一会,也会帮着李明一起收拾蛇屋,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不少,能说上几句话。
养殖场似的,但也比养殖场好些,除了环境有点差之外,食物上没有短缺过这些蛇,买的也都是新鲜的肉鼠肉兔。
蛇类一般半个月喂食一次,林暮便巴巴地等着雪青泽下一次进食,想自己亲手来喂。
李明不理解这个金贵的陆家二少爷为什么要每天往又脏又臭的蛇窝里跑,还主动要干这些粗活累活,但有人帮他分担这些事,他也乐得偷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时间一到就赶林暮走。
在这地方待的越久,林暮就越是心疼这些蛇。
斗兽场斗蛇频率高,大部分蛇身上总带着伤,经常旧伤未愈就得上场,再鲜血淋漓地下来。没有人会关心普通蛇的身体情况,死了就丢了,换新的上,像是蛇间炼狱。
这些蛇大部分是陆家繁殖的,少部分是从外面收进来的。
陆家繁殖的蛇大部分都是蛇王的后代,每年蛇王发情期时候会丢母蛇进去,交配完再捞出来丢一条新的进去。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
雪青泽是一个很大的例外。
他是由陆司明不知从哪里弄过来的,由蛇蛋开始,亲手养大的蛇。
雪青泽发情期来得也迟,还没交配上就在斗兽场上受了重伤,被直接遗弃。
——似乎和普通蛇类也没什么不同。
林暮安静地听着李明说雪青泽过往的事迹。
李明说这条蛇是他见过最通人性的蛇,很聪明,会看人脸色行事,喜欢黏着陆司明。
林暮听得有点酸,他不难想象现在这条黏着自己的蛇曾经也是这样黏在陆司明身上,真算起来他还是占了陆司明前人栽树的便宜,不然正常的蛇哪会这么粘人。
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盘在生态仓里的紫色大蛇,雪青泽吐了吐信。
“雪青泽亚成年时候就打败了旧蛇王成为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