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一直鬼哭狼嚎说自己身上疼。
脸上还都是血迹的隋唐朝他们看过去,眼神阴冷凶狠,那三个男的一声不吭地离远了一点。
周围一些在急诊室的病人看到隋唐这么个留着寸头、满手都是纹身、凶神恶煞又满脸是血的男人站在那里,又看到旁边被打得满口是血还有点瑟瑟发抖的男的,以为是什么黑社会斗殴,都自觉绕道,不敢凑过去看热闹。
姚星澜整张脸煞白,抓着隋唐的手都是冰冷的,一手的冷汗,指尖微微发颤。
隋唐似乎没什么大感觉,还有闲心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没太受伤的左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柔声安慰:“不怕,没事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姚星澜的眼眶就红了。他也顾不上有没有人看,紧紧握住了隋唐放在他脸上的手
“你疼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背上有点,其他还好。别担心,真没事。”隋唐笑了笑,“以前打架打多了,自己心里有数。”
姚星澜心疼地捧起隋唐受了伤的右手,快要落下泪来。这只手刚才一直护住他的头部,被砸在墙上,指关节都磨破了,血肉模糊的甚是骇人,连自己送他的那枚戒指上也都是血迹。
隋唐抽回自己的手,用左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说:“别看了,皮肉伤而已。”
姚星澜正欲说什么,护士喊了隋唐的名字让他进去。
索性一通检查后,隋唐确实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肌肉软组织挫伤、眉骨上缝了三针以及手上的皮外伤以外,没有伤到骨头或是脏器,好好休养、抹点药膏就能自行恢复。姚星澜终于松了口气。
等车的时候,两人在急诊室的塑料椅子上坐了会儿。隋唐的背上有很多淤伤,无法背靠着椅子,身体只能微微前倾。
姚星澜在他面前蹲下,紧紧握着男人的手,抵在自己的眉心。
“对不起……”他的声音喑哑而微不可闻。
隋唐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头顶,低沉的嗓音温柔至极:“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眼泪掉在了地板上:“我应该早点走的,如果早点走就不会碰到……”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人。”隋唐轻轻抬起他的脸,吻了吻他湿润的眼睛,“我该庆幸自己到得还算及时,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才真的要吓死了……”
“隋唐……”男人的名字在舌尖徘徊,从他的口中念出来是那么的温柔悦耳,带着最深沉的怜惜和爱意。
隋唐忍不住想要去吻眼前的人,可不得不告诉自己,再等等。他现在太狼狈了,一会儿还要去派出所,他要再等等,要在一个浪漫而温情的时机里,才能把心里的话告诉这个一直独自爱着他的男人。
他的内心深处闪动着温柔的情焰,他已经足够确定了。
在看到那群男人要把姚星澜拉进包厢的那一刻,他的惊惶和愤怒都清清楚楚地告诉自己,如果今晚姚星澜出了一点差池,他真的会疯掉的。
在医院里,趁着姚星澜去挂号缴费的时候,隋唐联系了自己公司的律师。律师一听事情经过,第一反应是问对方伤成什么样了,怕他下手太狠,导致对方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事情可能就不好办了。不过他告诉律师,就自己听到的,对方一个人被打断一根肋骨,另一个人口腔里缝了五针,应该不是什么太重的伤。
律师这才松了口气告诉他,他算先动手的一方,但对方人多势众,也造成他受伤。至于先前对姚星澜做出的行为是否构成猥亵,还要看具体是什么样的动作、监控拍到多少或者有没有人证。总体来说,他们这种情节属于民事纠纷引发的打架斗殴。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双方都要负责并对造成的伤害作出赔偿。好在由于双方伤势不重,也没有毁坏ktv的设施或者伤及他人造成过于恶劣的影响,情节不算太严重,一般派出所会先进行调解。如果双方调解成功,就不进行治安处罚;如果双方不接受调解,就到法院起诉,两边都会面临行政拘留的可能,依照属地管辖原则,拿着德国护照的隋唐也不例外。
领头的那个小开家里动作也很快,那男人的父母得知此事后,已经连夜从外地赶往派出所了。他们到派出所时,民警表示对方父母愿意承担所有伤者的医疗费用,希望双方能够调解。
当时火气还没消的隋唐本想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拘留,他也一定要对方担责。
但姚星澜不愿意,坚持要接受调解。隋唐已经为他受伤了,他不想这件事再这么闹下去,让自己的心上人承受更大的代价。
做完笔录后,民警告知隋唐可以明天一早再去。因为对方有两名主要当事人一直处于醉酒状态,正在派出所内采取保护性措施约束,具体调解需要等对方酒醒之后再处理。
“那就先回家去吧。我这一身乱七八糟的,实在受不了。”隋唐叫了辆车,准备回家。
虽然他现在脸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锁骨和衬衫上还有不少。
隋唐是个有点洁癖又很在意形象的人,让他这样在公共场合呆着,他简直浑身不适。
两个人先回到隋唐家里,为避免他伤口沾水,姚星澜先帮他洗了澡。他后背上的淤伤非常严重,青紫了一大片,一做动作就会疼痛。但从浴室出来后,这个人还好心情地去给姚星澜挑内裤。
姚星澜在自责和心疼中,也顾不上跟他生气,随他瞎折腾完了,才穿着他的t恤出去给他倒水,让他吃消炎药。
回到房间后,姚星澜坐在床边,在隋唐的背后垫了好几个软和的枕头,让他靠着舒服些,看着他把药吃下。
“快睡吧,也没几个小时了,起来后还要去派出所。”脸色还是不太好的姚星澜替隋唐掖了掖被子,声音难得非常轻柔,软得跟一团棉花似的。
隋唐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有点睡不着。”
“不累吗?”姚星澜微微皱眉。
“累。但想看看你。”隋唐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缓缓摩挲,摸着那明显凸起的骨骼。
姚星澜沉默地坐在床边,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嶙峋。那张从来有些冷淡刻薄的脸此时竟看上去无比柔和,铺满了某种不小心溢出的隐秘情绪。隋唐望着他,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手中还微凉的温度和那双有些悲伤的眼睛,足以温柔地撕裂他们之间那道残忍的隔阂。
时间跟静止了一样,卧室里空荡荡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那一点光亮照在几乎一动不动的两个人身上,仿佛在凝神倾听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
隋唐就这么靠着看了会儿,沉声问:“在想什么?”
姚星澜垂着眼,没作声。良久后,睫毛才颤了颤,他轻声问道:“你前面和民警说你是我……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他其实明白,在这种时候,自己不该问。
如果能够冷静下来,他就会知道,遇到今天这样的事,就算在场的不是隋唐,是libera的任何一个人,或者甚至是荒原乐队的某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他,喝止对方的侵害。但隋唐刚才发怒的样子让他的心绪完全混乱了。他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纷纷扬扬浸没了理智的情感,他的情绪疯狂地旋转着,激荡起伏,一切都乱成一团。
在需要克制自己的力量时,他偏偏失去了这种力量。
隋唐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片刻后才沉声问:“为什么问这个?”
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动。
姚星澜的嘴唇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又迅速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