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救一个……只能救一个……”云念婉轻轻阖眼,心如死灰,“齐向云,若是只能救一个,那就干脆不要救我,让我随我爹娘一起走。如今只留下我一个,日夜活在痛苦中,每每想起都要痛恨自己,若不是因为我,你就可以回流云山,若不是因为我,他们都不会死。”
“婉婉,这件事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你来恨我,打我,骂我,但能不能别离开,要走……”
齐向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要走,也要等我杀了冯守业,替流云教报仇雪恨之后,到时你跟昕昕留在流云教,我自己走。”
如今并不太平,双剑门的人故意往教中传信,又虎视眈眈围看,只等云念婉下山。
他们要握齐向云的软肋,就像当初将萧见琛捉住,以此威胁花酌枝那般。
听完齐向云所说,花酌枝无措地同墙上的萧见琛对视一眼。
天神灯无法点起的原因找到了,只要将云念婉放开,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至于几年前那件事……
花酌枝看向云念婉,没头没脑来了句:“云夫人,天神灯是前不久才熄灭的。”
云念婉睁开泪糊的眸子,睫毛湿成一缕缕,她眼带不解看向花酌枝,“什么?”
“在那之前,流云教的天神灯一直燃得好好的。”花酌枝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齐大哥当年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天神并未怪罪。”
“齐大哥决定去救夫人那一刻,已经在痛恨自己了。”
那时齐向云在想什么呢?怪自己的弱小无力,怀着对老教主和师兄弟的愧疚,还有必须救下云念婉的决心,背着绝望,奔向希望。
齐向云从地上爬起来,略带歉意看向花酌枝,“小花,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同你说这件事,从前执心于替流云教报仇,故而十分在意天神灯,可从寨子出来那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要靠我自己,亲手杀了冯守业。”
花酌枝连忙道:“齐大哥,你先将云夫人放了,我立刻回南疆帮你点灯。”
“小花,不用了。”齐向云笑着拒绝,“我不会再劳烦你为流云教点灯,但这是我的家事。”
话中隐隐约约包含警告的意味。
“可是齐大哥——”
“小花,我不会输的。”
四更
今晚之前,花酌枝曾设想过许多种可能,他想过同齐向云撕破脸皮大闹一场,想过齐向云有难言之隐他能帮忙渡过难关,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齐向云拒绝旁人插手这件事,花酌枝没有立场评判,更说不出谁对谁错。
他们忙了这一通,却什么都帮不上。
齐向云让出去路,“小花,我跟婉婉聊聊,你先回去吧,从这里下去,能直接到明义堂,韩大人还在那里。”
这便是下了逐客令。
花酌枝转身,看着被锁在床上的云念婉,在对方期盼的眼神中张了张口,“我……”
“放屁!”屋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一派胡言!”
众人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萧见琛。
萧见琛使劲支起上身,指着齐向云破口大骂:“先不说这件事谁对谁错,但你把云夫人锁起来就是你不对!你出去看看,流云教的狗都是散养的。”
说到这里,他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跟云念婉道歉:“实在对不住了云夫人,但绝对没有拿你跟狗比较的意思。”
说罢又将矛头转向齐向云:“若你实在觉得对不起云夫人,不如就做个自我了断,以命赔罪算了!”
一听要齐向云自戕赔罪,云念婉瞬间坐直了身子。
这时两个一直针尖相对的人居然产生了奇怪的默契,齐向云从怀中掏出钥匙,点了点头:“小花,帮我把昕昕送去明义堂,我会好好跟婉婉聊聊的,若婉婉要我自戕赔罪,我也是答应的。”
花酌枝给云念婉留下一个安抚的眼神,伸手去抱昕昕,昕昕躲了一下,却被云念婉推出去。
“昕昕乖,跟你花小叔出去,娘跟你爹有话说。”
昕昕这才任由花酌枝抱起。
见花酌枝要走,萧见琛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慌忙喊了声:“枝枝!那我呢!我怎么下去?”
花酌枝已经下了密道,踮着脚尖,露出半个脑袋看他,“琛哥哥等我一下,我先将昕昕送下,就回来救琛哥哥。”
也只能这样了,萧见琛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那你可要快点回来,我想……”
后面哼哼唧唧地花酌枝没听清,他又问了声:“琛哥哥想做什么?”
萧见琛憋得脸红,小腹越发酸胀,“没什么,枝枝你快去吧。”
密道只有一条路,花酌枝抱着昕昕往前走,尽头处出现一点橘光,随着距离愈发接近,光点也渐渐变大。
那是一扇没有关严的门。
花酌枝推门进去,便听见里头一声大喝:“谁?”
他抬头,跟跪在地上的小桃子面面相觑。
“祭司大人?”小桃子松了口气,往花酌枝身后看了眼,“大人怎么从里面出来?殿下呢?”
花酌枝低头看了眼躺在小桃子腿边的韩充,脸色突变:“韩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桃子撇撇嘴:“喝醉了。”
话音刚落,韩充嘿嘿一笑,抱着小桃子翻了个身,脑袋使劲往小桃子怀里扎,“小桃子……嘿嘿嘿,让爷好好疼你……嘿嘿嘿……”
花酌枝:“……”
小桃子气急,将韩充一把推远,同花酌枝解释:“齐教主实在能喝,我们才落座一盏茶,公子就有些醉了,又怕耽误你们那边,便硬着头皮多喝了几杯,对了,大人那边如何?”
花酌枝也不知道齐向云竟然这么能喝,他把昕昕放下,道:“我这边的事……我也不知如何说,待把琛哥哥救下来再说吧。”
“殿下怎么了?”
花酌枝简单描述:“他被卡住了。”
小桃子不太理解:“卡住了?”
“嗯。”
花酌枝将昕昕交给等在明义堂的两位侍女,帮小桃子把韩充架起来,刚出大门,便见后山火光冲天。
花酌枝:“……”
小桃子惊惧失色,几乎是尖叫出声:“王文才在做什么?”
后山,王文才被流云教众人逼退几步,他身前是利剑长刀,身后是熊熊烈火。
“你是谁!是不是双剑门派你来放火烧山的!”
王文才被大火烘烤得满脸通红,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看不到的后背早已湿透。
他声音里带着颤意,吓得语无伦次:“那个五行有言,水能克火, 火多水干; 火弱遇水, 必不熄那个呃——”
“别说废话!”长刀又往前一递,“我这就把你丢进去烧了!”
火又大了许多,眼看着就要烧上一旁的树丛。
王文才眼一闭,心一横,大喊道:“你把我烧了有什么用!先灭火啊!”
再不灭火,真就烧山了!
“师兄。”这时终于有个明白人站了出来,“先救火吧,火势虽不大,可一旦烧起来就——”
话音刚落,火苗“呼”的一声卷上周遭的松树。
王文才闭了闭眼。
这下是真完了。
正当众人正准备救火时,山中先是传来一阵虎啸,继而是各种野兽的吼叫,紧接着,山中鸟雀惊飞,地面也开始频繁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