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陈玉成听了,笑着问:“有趣么?”
王氏点头:“很有趣。”
陈玉成哈哈地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双亲亡故,跟着叔叔陈承瑢过活,叔叔以赶车为业,家境也不宽裕,所以像是种菜砍柴这些事,自己当年自然都干过,那时候可不是为了闲来解闷,而是为了生存,如今妻子虽然也种菜,然而与自己从前却很是不同。
因此陈玉成对于杨宣娇,在考虑到她的权力之外,也有一种感情。
两个人便聊了起来,杨宣娇是大风浪里闯过来的,为人爽快,爱说话,又很喜欢陈玉成,对着他很是高兴,拍着腿大说大笑,唾弃清妖,又说到洋人,也不知是不是真能帮上忙。
说到了洋兄弟,陈玉成便想到了上海的洋人医院,又想到了练护士,便说起了剖宫产,还有那位练姑娘。
一说到练姑娘,旁边的萍姑马上想起来:“当初我们这里,不是也有过一位练姑娘?也懂得医药。”
杨宣娇马上勾起了心中的以往:“是啊,而且还认得洋文。”
陈玉成心头登时一动:“原来王娘府中还有这样一个人,她如今在哪里?”
杨宣娇颇为怀念地说:“那一回出城采药,从此再没有回来。”
陈玉成脑子里马上将这两个人用一条线连在了一起,实在太相似,便又问:“那位练姑娘叫做什么名字?”
“叫阿彩。上海医院里的练姑娘,又叫做什么呢?”
陈玉成摇了摇头:“可惜不知道。”
冯先生和自己说起,就只说练姑娘练姑娘,练姑娘虽然有名,上海许多人都知道她,在洋人医院里当护士,据说差不多的医师助手都对她很客气的,然而却不晓得名字。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然而杨宣娇在心中已经认定那位练姑娘就是阿彩,几年了啊,终于又得到了她的消息,着实令人欣慰,看来她当年离开天京,一路都还平安。
这个话题很快便过去了,杨宣娇口中依然和陈玉成聊着,脑子里却依然想着练彩师,她转过头来,在陈玉成脸上用力看了两眼,真的是合适啊,郎才女貌,而且女的也是才女,男的长得也漂亮,堪称“金童玉女”,这才是阿彩应该找的丈夫啊,东王杨秀清,不看已经多大年纪了?而且他的那个样貌,和阿彩哪里能配到一起呢?
更不要说杨秀清为人相当粗暴,他倒是比洪秀全好些,不是随时打骂人的,然而那禀性却也厉害得很,那几个老王,在他面前都屏息凝神的,一翻脸是说打就打,说杀就杀的,陈玉成就和缓得多了,不是那般如同风雷的性子,一看到这个人,一听到他说话,就让人感觉舒服,和他待在一起,不会嫌腻烦的,也不必提心吊胆,杨秀清那可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阿彩是个能干的姑娘,陈玉成也不差啊,这样年纪轻轻,已经是英王了呢,现在的天朝,就靠他撑着,另外还有一个李秀成,也是很出众的,不过李秀成年龄大了点,今年三十五六了,还是陈玉成更合适,天造地设的一对,怎么看怎么般配,并不是王氏不好,只是自己现在是站在阿彩这边设想。
杨宣娇脑子里不由得便把这两个的影像并拢在一起,简直好像一对银人儿,白银打造的实心人像,银光灿灿,放在太阳下面,周围满是光圈,特别的漂亮,让人越看越爱看,得说天朝有名号的人虽多,也只有陈玉成与阿彩配着合适,若她们两个的事真的成了,陈玉成在外面打仗,阿彩便在军中当个拯危急的监军,阿彩在这里的时候,曾经讲解过胸肺复苏,她当拯危急大概能行,又或者留在天京,培训“护士”——如今杨宣娇也晓得了这个新鲜名词——多么的好,以阿彩的医术,肯定能减少许多伤亡,对于天朝大大的有利。
想到这里,杨宣娇不由得暗叹一声,终究是不成啊,不说陈玉成已经有了妻子,更何况阿彩早已经走了啊,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一直都没能见面,倘若阿彩留在这里,不给杨秀清横来一脚,自己得了机会,可以安排她们两个会面,然而已经是这个样子,还能说些什么呢?阿彩当初倘若不走,东王升天的时候,她难免陪葬,自己纵然有心救她,然而那时候韦昌辉等人已经杀红了眼,未必能够及时捞得出人来。
所以阿彩走便走了吧,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这一段因缘,也只得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