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风坐在堂屋,喝着姥爷泡的白糖水,惹得后面回来的大舅二舅好一顿羡慕。
白浩然瞅着苏清风手中的搪瓷杯,酸唧唧的,“爹可从来没亲自给我泡白糖水。”
说这话的时候,白岳刚好从灶房里出来,他听到这话,还特意看了这逆子一眼,皮笑肉不笑道:
“咋啦?你一个大男人,没手没脚的,还得让我这个死老头帮你倒杯水?”
白浩然感受到这语气,又看见老爹皮笑肉不笑的脸色后,身上的皮又瞬间绷紧了。
白浩宇拿起缺了个口的搪瓷碗,悄悄说了一声,“倒反天罡。”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得到了来自白浩然的怒视。
但是白浩然还没收回眼神,脑袋上就一痛,抬头一看,就看到自家老爷子举着手,大有一种他敢大声说句话,那一巴掌就会糊下来的感觉。
老爷子真是越来越霸道了……
白浩然讪讪笑了笑,又低下头,装模作样喝了口水,温热的白开水,顺着咽喉流入食道,他顿时就发出一声喟叹,“好!”
白老爷子这下算是被气笑了。
“好啥好,一杯白开水,就你喝起来有那么多的怪模怪样。”
说话间,胡萍走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手上还多了两个东西。
一个虎头帽,一个虎头鞋。
内里用的是最柔软的面料,不会磨伤婴儿娇嫩的肌肤,同时,在外观上,以大红色作为打底,上面甚至还用明亮的黄色丝线,绣成了精细的虎须,看上去神气昂然,虎目湛湛,恍若有神。
苏清风看到这两件东西,都怔住了。
这大红的布料……是他前几天买回来,给姥姥用的。
这个年代,可不会说是像后世小姑娘一样,觉得大红大绿太俗气,恰恰相反,军绿色是主流颜色,纯正的大红色,更是现在小姑娘追求的鲜亮颜色。
就这块大红色的棉布,这镇上其实压根就没地方买,还是苏清风从系统空间掏出来,私心里添给姥姥的。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姥姥非但没有拿这件料子,给自己做一身棉袄,反而紧赶慢赶的,做了一套虎头帽和虎头鞋。
胡萍看着苏清风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笑得很开心,“姥姥家没啥好东西,但是再没啥好东西,难道还能空手接待你来,空手送你走?你是个好孩子,回去以后,别总是惦记着我们了。日子再怎么样,不都过来了吗?你添补我们太多,也别忘了你老丈人那边,别让你媳妇不高兴。”
“媳妇娶过来是哄的,可不能打嗷。我们这边,你就放十万个心吧!”
说着,胡萍露出了淡淡的,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谁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么变呢?”
苏清风乐了,“嚯”了一声,他喝了口白糖水。
甜滋滋的。
他忍不住好奇,“您这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胡萍掏出一封信,放在桌面上,“我在京市的老朋友,最近给我写了封信。他说,他在课上讲到电机,讲到交流电,直流电,电阻这些的时候,底下有学生听不懂,你们猜怎么着?”
按照苏清风后世的思维,他下意识地就认为,听不懂嘛,那多正常,就像当年他也没咋听懂英语那玩意,下课后照样抱着个小笔记本,拿着笔,弯着腰,问老师问题。
但是很显然,姥姥能特意说出这件事,说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胡萍就冷笑一声,“其中有个学生,咣当一拍桌子,说我那老朋友,是资本主义。就因为讲他们听不懂的东西,所以就成了资本主义?”
胡萍低下头,认真地看向苏清风,“清风啊,姥姥也不算是什么顶天立地的人物,但是姥姥知道,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枪杆子哪来?不都是造出来的。但是如果没有人懂怎么造,那你说……”
胡萍话没说完,但是基本上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苏清风登时就觉得,自己姥姥那是真行啊。
看了眼姥爷,他的神色也很平静,显然,也是早就有这个念头的。
看来不管是在什么时候,有像是黄二癞子一样的蠢人存在,就一定有像自家姥姥、姥爷一样的聪明人。
苏清风原本还怕他们心里郁结,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他心头一松,将搪瓷杯中的白糖水一饮而尽。
杯底的白糖还没化开,入口的那一刹。
草!
齁甜齁甜的。
怀孕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
农场里,条件虽然不好,但是过年的氛围,可比后世浓郁多了。
老白家就是在这个档口,送苏清风出农场的。
所谓的送人,也只不过是送到农场口的时候,就不得不停下了。
许是那天晚上的一番话,让大家都看到了希望。
当白家一行人,看着苏清风远去的车屁股时,虽然有许多不舍,但也不至于一蹶不振,甚至是落泪。
万事开头难。
眼下这情况,总比原来啥消息都接收不到,对于女儿和大外孙的情况,两眼茫然要好。
白岳这小老头还挺乐观,看着胡萍有些低落的神情,故意笑着安慰他,“说不定等以后联系的时候,我们还能听到重外孙的声音了。”
胡萍乜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翘起,但是面上还是嫌弃地开口,“得了吧,那都得过多久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胡萍却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白岳看到她这口不对心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也不知道是谁,孩子都没生出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急巴巴地做了一套虎头帽和虎头鞋。
眼看胡萍站在农场门口,目送苏清风的离去,直到那辆车化作一个黑色的小点,消失在路的尽头后,她才选择离开。
白岳屁颠屁颠跟在老妻身后。
只剩下白浩然和白浩宇对视一眼,白浩然插着兜,慢悠悠地跟上。
白浩宇则是忍不住想到了这个大外甥,想起他在的这段时光,几乎算是待在农场里这么多年来,最快活的时间了。
他吐出一口气,想起这些日子,心底的郁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散去了许多,只觉得整个人都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曾经看不明白的问题,此刻仿佛也能以更加平和通透的心态去应对。
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都是苏清风。
……
火车上。
苏清风好不容易越过层层人群,挤到卧铺上的时候,看到卧铺里,两三个小孩来回奔走,手里攥着一个鸡蛋,嚎哭的声音仿佛能够穿透整个车厢,他的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一下。
完球了。
这回去的时候,买到的卧铺票,可不算那么理想啊。
苏清风进去的时候,买到的卧铺票是上铺,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上铺有些不方便,特别是上厕所的时候,但是在有这么多小孩的情况下,躺在上铺,至少比较干净。
包厢里,那个带着三个孩子的女人,看到周围的乘客,被魔音贯耳,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
苏清风听着这个女人的口音,有点像是苏北那边的腔调,也不知道跑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啥?
包厢里,那三个娃还在那尖叫或者哭,女人连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