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而易见是个让人休息的地方,也许是卧室,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张堆砌雕刻得十分精致的床,床上铺着草料和不知名野兽的皮毛,周围点着许多盏油灯,勉强能够视物。
祝弃霜的眼神粗略地扫过周围的物体,最后落在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上。
这人身形比他高大许多,一头闪耀的金色的头发自然地披散在身后,让人联想到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
男人已经转身坐在了床榻上,轻轻招手,那只叫普利卡的狮子跳上了床,趴在男人的膝盖上。
凶猛的野兽、昏暗的灯光,以及床上倾泻而下的兽皮,这画面充斥着野性的颜色,让人不敢呼吸。
祝弃霜一愣,这个人的特征和穿着,不就是神庙的那尊雕像吗?
男人坐在床上,眼睛看过来,一举一动都透着清贵优雅,那双金色的眼眸蕴含着温淡的光,他的手指修长细腻,佩戴着一枚做工华丽的金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眼熟的红色宝石,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他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袍,像是由丝绸织成,流露出柔和的光泽,长袍上绣有精美的花纹和图案,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绣边的腰带,一看就知道地位尊贵非凡。
这就是赫什拉格吗?
这位特奥蒂瓦坎的军王和祝弃霜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的声音温柔悦耳,看不出一丝不耐烦和暴戾,甚至没有什么攻击性。
这位王者展现出清贵优雅和温淡的气质,连言谈举止都让人觉得宽容亲切。
祝弃霜抿了抿唇,看着他如同宝石般灿烂的眼睛:“您就是……赫什拉格?”
男人颔首,手里逗弄着狮子的下颚,眼睛扫过祝弃霜的手腕脚腕。
赤金的手串和脚镯挂在祝弃霜身上,却意外映衬地少年的皮肤有种削瘦脆弱的白,赫什拉格散漫的语气带着笑意:“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特奥蒂瓦坎之城
祝弃霜走到他身边,迟疑了一下——他该怎么做?就算他再没常识,也不至于傻到以敌国·战俘·奴隶的身份真坐在赫什拉格休息的地方。
他试图在赫什拉格的眼神里找到一点暗示,但这个男人正静静地低着头,伸手抚摸狮子的毛。
祝弃霜顿了两秒,屈膝在他身旁的地毯上坐下。
赫什拉格的手放在他头上,向下抚摸他冰凉的侧脸,如同抚过一件极其珍贵的器物,手指上的戒指咯过他温软的皮肤,缱绻而缠绵。
祝弃霜微微抬起脸:“您打算怎么处置我?”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这个人身上没有一点暴君的气质,说话也慢条斯理的,看上去似乎是能讲道理的人。
赫什拉格微凉的指尖滑过他面颊,声音里的情绪没有一丝变化,仍旧是那种带着微微笑意的语气:“我会杀了你。”
“……”话说早了。
祝弃霜低下头,脑子里贫瘠的历史知识飞速运转,始终没有想出什么案例能反驳一个奴隶制城邦的国王随意决定自己的命运。
如果在这里的是李怀屏,说不定还可以讲出些能说服眼前这个人的道理……
祝弃霜眼神冷了一瞬,过了几秒,又默默在心里把刺杀这个国王的方案叉掉。
来这里的第一天就把国王杀了,不难预料到被四处追杀的后果。
梅杰德给他这个身份不会是无的放矢,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由。但等他再遇到这个床单怪,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过它。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赫什拉格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祝弃霜能感觉到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男人真的想杀死他。
祝弃霜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掐了下自己的手挤出些装哭的眼泪。
少年漂亮的眼睛里像下了一场薄薄的雨,雾蒙蒙的,声音很轻很轻:“我愿意当奴隶,为您做任何事,我不想死。”
赫什拉格抬着他的脸,轻笑了一声:“你本来就是我的奴隶。不过你的眼神,看上去可不像是一个奴隶的眼神。”
……好敏锐的人。
祝弃霜以为自己已经隐藏的够好了——但一个接受了平等教育几十年的现代人,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发自内心跪拜称臣。
祝弃霜眨了眨眼睛,眼角生理性的泪水落在了赫什拉格掰着他下巴的手上,他努力错开眼神,不让赫什拉格再看到他的眼睛。
“我真的……”祝弃霜咬着牙说道:“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我发誓愿为您征战御敌,发誓永远不背叛您。”
“那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赫什拉格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为难他的意思,随口就答应了他的话。
祝弃霜松了一口气垂下眼,赫什拉格似笑非笑地放开手,提醒道:“不要后悔。”
他起身,将外衣随意地盖在祝弃霜头上,浓重的药草味瞬间充斥着祝弃霜的整个鼻腔。
祝弃霜咬着牙把外衣拽下来,发现赫什拉格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那头叫普利卡的狮子围着他打转。
祝弃霜抱着那件比他身材大多了的外衣,缓缓站起来,这才发现身上那件白色的长袍,被狮子的爪子钩破了大半,几乎不用太刻意就能隐隐约约看到衣服后的皮肤。
所以……这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