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子,就算没了瑞哥儿,也还有张氏生的儿子,照样可以继承他的皇位。何况,他还正值壮年,以后还能生更多的儿子。丰裕行交到了太子府,如今在文素素手上管着。齐重渊脸色变了变,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他加快了脚步,越过青书大步进了望湖院。青书与琴音对视一眼,忙小跑着跟上去,两人将手上的滚灯灭了,塞给了门口的李三娘前去加灯烛。青书进屋将补药放到了案几上,见文素素立在齐重渊面前,正接过他解开的大氅,杨嬷嬷接过去放好。一切看似并无不同,勉强放心退出屋,朝提着滚灯的李三娘使了个眼色。李三娘颔首示意知道,收起了滚灯,到门口去等着传召了。屋中暖意融融,小炉上铜壶里的水沸腾了,文素素提起冲了盏热茶,放在软塌前的矮案上,道:“天气寒冷,屋内炭火足,干燥得很,殿下多吃些水。先前我去看过了四姐儿,四姐儿如今不只吃奶水,还加了米糊一起吃,我让乳母记得给她在喂奶中间,添喂几勺清水,免得太干了。”齐重渊坐在软塌上,目光在文素素身上来回扫视,太子妃的那些话,令他心生疑窦。她先前管着的铺子庄子,交给了李权,等于是交给了太子妃,她因此心生不满,干脆一并将丰裕行夺了过来。殷贵妃生前与秦王的生母淑妃,甚至是先太后,表面看上去一团和气,暗中却恨不得你死我活。难道这一切,真是文素素所为?她装作温柔顺从,本来面目却是歹毒的毒妇?只是,齐重渊见着她温婉的眉眼,听到她说起四姐儿,神色不由自主缓和下来。她肚皮迄今未有动静,膝下无子,抱养了四姐儿在膝下,她争这些有何用?虽说她在做买卖上有几分本事,薛恽自己卖了粮食,她哪有本事,人脉能算计到他?不过,齐重渊到底多疑,他一瞬不瞬望着文素素,道:“薛恽掉进河中淹死了。”从齐重渊一进屋,文素素就察觉到了他的反应不对,不过她一如往常那般,不动声色等着他自己说出来。道出薛恽死了的消息,齐重渊并无以前或厌弃,或震怒,或者不耐烦,而是带着对她的探究。太子妃动作频频,定是做了些什么,让齐重渊对她开始心神怀疑。文素素惊呼了声,道:“我今日都在天全楼,与温先生他们商议事情。看天色晚了便回了府,没听到外面有人提起薛郎中之事。他怎地会掉进河中,究竟是怎么回事?”齐重渊道:“我没多问。薛恽是朝廷命官,这件事定要查清楚,要是查出被人陷害,定要将歹人抄家灭族!”文素素点点头,认真地道:“殿下说得是,对朝廷命官下手,下一步就该造反了。皇城司定能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齐重渊见文素素神情如常,坦坦荡荡并无不安。他心道也是,此事必须交由秦谅去查清楚。否则的话,他如何能睡得着?虽说如此,齐重渊还是无法安心歇在望湖院,借口前院还有事,坐了一阵便起身离去。文素素在廊檐下目送着齐重渊离开,李三娘走上前,低声道:“娘子,青书说先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太子妃,太子妃请太子准许回去薛府探病。后来太子妃还与殿下说了几句话,伺候的人都被支开了,青书没听到说了何事。”按照齐重渊的反常,太子妃的话,应该让齐重渊起了疑。这份疑心,绝非是薛恽之死那般简单,太子妃能让齐重渊上心的,便是他自己的安危,以及皇太孙了。太子妃很是聪明,她定未直接挑破。否则,以齐重渊的耐心,现今的地位,他压根无需隐藏自己的气势,来到望湖院时,便会盛气凌人询问。毕竟,文素素在茂苑县仙客来见过他审问人,一言不发便打得半死。如果她预计没错的话,齐重渊回到前院,便会去找殷知晦。除此之外,他会让秦谅去查薛恽之事。墨黑的天际中,稀疏的星星很是显眼,一眨一眨。文素素望着夜空,看着星星,就像看到辛九她们充满了期盼,明亮的眼眸,她眼里也跟着浮起了笑意,转身回了屋。殷知晦今朝值守,歇在前院的值房,他正在用饭,齐重渊一身寒意大步走了进屋。殷知晦惊讶了下,放下碗筷起身见礼:“殿下怎地来了?”宫中无事,平时齐重渊都歇在望湖院,他刚去不久,算着时辰,估计连晚饭都不曾用。齐重渊闷声不响在案桌上坐下了,扫了一眼案桌上的饭食,嫌弃地蹙眉,吩咐青书道:“添份羊肉锅子,用鲜鱼熬的汤底,羊肉要新鲜切的羊肉,再加些小菜。”殷知晦不吃羊肉,幸好他已经吃得半饱,倒了茶水奉上,觑着齐重渊的神色不对劲,担忧问道:“究竟出了何事?”齐重渊无心吃茶,推开茶盏,将遇到太子妃,丰裕行薛恽的那些事说了:“阿愚你觉着,薛恽可是文氏下的手,她要灭了薛氏满门?”太子妃欲拉拢他,要拿他的亲事去做筏子,就是殷贵妃,也未这般做过。殷知晦做不出在背后对太子妃落井下石之事,他却无法控制对此事的反感,厌恶。文素素没那般蠢,留着薛恽,他迟早得再惹出祸事,压根无需她动手。殷知晦敛下眼睑,拣着齐重渊的怀疑,回答道:“无稽之谈,杀薛恽有何用?”齐重渊怔了下,转念一想也是,薛恽眼高手低,他能成什么大事。“不过,这件事的确有蹊跷,要让皇城司彻查!”齐重渊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了殷知晦:“此事重要,你莫要声张,你亲自前去见秦谅。”殷知晦点了点头,顿了下道:“殿下,丰裕行几十间粮食铺,比常平仓灵活,早已不适合放在薛氏手上了。如今丰裕行归了殿下,对殿下,对大齐皆有利。温先生他们明朝就会出发,前去各间铺子巡查,护住粮食的安危。”青书与琴音提了铜锅炭火进屋,殷知晦未再多言,齐重渊坐在那里沉思,片刻后他便恢复了轻松。丰裕行虽由文素素管着,她让温先生他们去巡视打理,温先生他们是殷知晦的人,殷知晦是他的人,最终丰裕行还是在他手上。
殷知晦说得是,文素素要了薛恽的命,做这些有何用,笑道:“先用饭吧,等饭后你去找秦谅,看下薛恽那个混账,究竟是如何将自己蠢死了。”薛府。太子妃的马车停在门前,便感受到了阵阵荒芜与凄凉。门前的灯笼上糊着白皤,门房仆从身穿孝服,木愣愣守在火盆前,连来人都不曾察觉。太子妃下了马车,径直朝里面走去,门房回过神,奔出来一瞧,吓得魂都没了,撒丫子跑进去传话了。管事仆从呼啦啦迎了出来,齐齐见礼。太子妃目不斜视走进正厅的灵堂,罗嬷嬷忙着挥手斥退他们:“休得吵闹打扰!”田氏领着五个嫡庶子女,并七八个妾室跪在灵堂中。薛恽唯一的嫡子,今年十岁的薛懋跪在最前,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太子妃走进来,众人都一时没能回过神,待看清楚之后,赶紧起身见礼。“无需多礼。”太子妃挥了挥手,接过罗嬷嬷递上来的香烛,拜了拜之后,插在香炉中。薛懋满脸悲哀坐在那里,呆呆望着太子妃,她抚摸了下他的脑袋,便离开前去了薛老太爷的院子。薛老太爷躺在床上,蜡黄灰败的脸,看上去像是活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太子妃走近了,他转动着浑浊的眼珠看来,似乎看不清楚,好一阵后,他眼里终于迸发出恨意,喉咙一阵呼噜,哑着嗓子喊:“你来了,你来了!”罗嬷嬷与雪红抬了椅子上前,放在了床前,太子妃坐下来,让屋内的人都退了出去,道:“我来与祖父说几句话。”薛老太爷呵呵,恨道:“那是你大哥,那是你亲大哥,你这个毒妇,你怎么狠心,你怎么下得了手!”太子妃半点都不慌乱,反而好奇问道:“祖父怎知道是我?”薛老太爷咬牙切齿道:“幸好老天有眼,长福没有死,几棍子下去,他什么都招了。是你让雪红给他银子,让他毁了大郎。大郎碍着你了什么,你恨不得他去死!”太子妃哦了声,道:“我没想要他死,就是想断了他的腿,断了他的仕途。大哥碍着了我什么,祖父其实一清二楚。人家留着他,就是要用他的蠢。薛氏满门一群蠢货,人家看不上。可惜,偏生我姓薛,我的瑞哥儿,身上留着薛氏的血,他们要对付的,是我的瑞哥儿。祖父,你瞧瞧你自己,你将大哥这般的蠢货,都看做眼珠子,我的瑞哥儿是大